误白首(33)
两人近乎依偎着,距离实在太近,盛耘转回头缄唇不语。
江擎腿疼得狠了,又觉得她沉闷,走了两步,道,“有时候觉得,你根本不像是盛家能教出来的姑娘。”盛宏明怯懦,盛夫人钻营,盛妍愚蠢轻浮,而盛耘跟他们完全不同,她跟盛家人摆在一起,就像是砂瓦砾里的珍珠。
盛耘低着头,没什么波澜的道,“我本来就只是他们捡回来的弃婴,”顿了顿,她又道,“大人你说,我的亲生父亲有没有可能也跟你一样是朝中大员?”
江擎不屑,“即便如此,你以为你如今还能被认回去?”
盛耘没有接他的话,却是反问道,“若是大人的骨肉遗失在外,遭人强迫、侮辱、欺凌,大人当如何?”
江擎下意识的想,如果是他和盛耘的女儿……
“我的骨肉,不管遭遇什么,她都是我心中的珍宝。”江擎沉声道。
至于那些杂碎,全家都送去私盐窼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是。
“……我想,若是异地处之,盛老爷和盛夫人也会这样待盛妍。”盛耘低声叹息。
提起盛家人,江擎苍白的眉目冷峻下来,压了压眼皮,道,“要我帮你出气吗?”
顿了顿,又说,“长春伯府对瑞福祥的制冰手艺十分觊觎,有意为蒋七公子求娶盛妍。”
秋夜的风有些干燥又干冷,惹人厌烦,盛耘舔了舔唇,拒绝道,“不必,盛家人是对我不起,但他们难道不是被你逼迫的吗?”
江擎喉咙咽了咽,冷冷看着她,质问,“盛耘,是不是不管我给你多少台阶,你都不会下?”
盛耘低垂着眉眼,委屈而怨恨,“大人是给了我台阶,可问题是每一个台阶我都得跪着下。”
“看来你想跟我犟一辈子,好,我一定奉陪到底!”江擎发狠的撤回自己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盛耘,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盛耘肩头骤然一轻,看都没看他,径直朝前走去。
“站住!”江擎叫道,脸色越发难看。
盛耘想到那张卖身契,停下脚步,忍了又忍,转身朝江擎走去,扶着他继续往前走。
两人足足用了一刻钟,才回到松风院。
云毫已经得了消息,匆忙迎上前,福身道,“大人,陆大夫过来只怕还得些时辰,奴婢准备了香汤和吃食,您看是先更衣,还是先用些宵夜。”
江擎道,“先更衣罢。”
云毫想上前伺候,江擎皱了皱眉,“你退下,耘娘留下伺候就行。”
云毫眼底划过一抹失落,不过很快又转向盛耘,笑着道,“净房里奴婢特意准备了药酒,大人的伤口得单独擦拭,有劳盛姨娘……”
她话还没说完,江擎直接拖着盛耘朝净房走去。
净房中,暖池中水雾正缭绕,侧面的木施上挂着干净的衣物,木施下有一方小几,上面摆着一条布巾并一罐药酒。
江擎面对着盛耘张开手臂,盛耘抿了唇,不情愿的抬手帮他宽衣。
“还有裤子。”除去大氅、外袍和中衣后,江擎提醒盛耘。
盛耘只得单膝跪下,生疏的帮他除了中裤……
从净房出来,桌上多了一碗银丝素面,并几个小菜。
江擎没有胃口,让人又撤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陆大夫才过来,他仔细为江擎检查过后,给出的诊断正如盛耘所说。
江擎漫不经心的看了盛耘一眼,示意陆大夫可以开始诊治。
陆大夫用的是柳枝接骨法,也就是以柳枝代替被切除的骨头,最后夹上木板加以固定。
这一过程有些漫长,到了丑时正才结束。
江擎用了麻沸散,沉沉的睡着,盛耘见屋里有云毫照顾,跟途安打了声招呼就回了东跨院西屋。
推开门后,却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正坐在桌边,似乎等了很久。
盛耘细察后,唤了声,“嵇太尉?”
第32章 人我带走,条件你开
嵇谌听到盛耘的声音,站起身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后,温声解释,“刚才在平康坊巷子里,我并非不信你,只是当时公务在身,不便与人纠缠,也担忧会给你招来祸患。”
盛耘歉疚的抿了抿唇,“原是如此,倒是我鲁莽了,险些误了大人的公事。”
“无妨,细作已经被带回进奏院了。”嵇谌安抚的笑了笑,又道,“今日有些晚了,不若明日你来太尉府,我们再详谈你的冤屈,我在朝中还算有几分薄面,兴许能帮你一把。”话落,便要离开。
盛耘如今最怕的就是夜长梦多。
在他转身时,她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臂,低声道,“你别走,我想现在就跟你说。”
“好。”嵇谌回过头,抽回自己的手臂,“我去将灯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