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白首(237)
卫太医拔出银针,拭去殷红的血珠,又扎在食指上。
十根指头扎了个遍,盛耘总算悠悠转醒,她眼神空洞的看着阿喜,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我睡了多久了?”
阿喜伏在床前,满脸担忧,低声道,“姑娘,您睡了整整三天三夜了。”
怪不得眼前的年轻太医会使用针刺十指法。
“外面炉子上温了粥,奴婢去给您端过来。”阿喜说着,朝外跑去。
盛耘复又闭上眼睛。
没多久,阿喜端着一碗粥过来,盛耘勉强睁开眼睛,在她的服侍下,用了一小碗粥。
用完膳,盛耘身上也又有了一些力气,她尽量不去想嵇谌,而是问起方侧妃的情况。
阿喜摇了摇头,“奴婢这几日一直在琼花院里,没出去过,不过外面一直很平静,想来方侧妃是无碍的。”
盛耘“嗯”了一声,静了会儿,说道,“一直躺着,身上酸困的很,我想出去走走。”
“如今外头的风正爽利,出去走走也好。”阿喜说着,服侍盛耘起了身,搀着她朝外走去。
到了廊下,风果然凉爽的很,盛耘走到栏杆旁坐下,背靠一根红柱,望向庭院中开得正艳的石榴花,道,“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回去吧。”
阿喜看得出盛耘的情绪很消沉,喏了一声,躬身退下。
盛耘盯着石榴花看了一会儿,轻轻闭上眼睛,头顶灯笼映出来的橘红色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半明半暗。
这三日的浑浑噩噩,就像是一场梦,梦醒后她依然逃不脱南临这个炼狱。
江擎、嵇谌、太子,就像套娃一样,除了官位大小、皮囊不同,骨子里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都从来没有将她当做一个人,一个平等的人看待过。在他们的眼里,她更像是一只宠物,他们不择手段的将她捉来,关进笼子里驯养赏玩,随便给她点小恩小惠,就想要她的忠心。
既然如此,那就共沉沦罢。
盛耘心里有了主意,整个人轻松不少,放肆享受微风的吹拂。
不知过去多久,一阵轻促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最后停在她面前。
盛耘慢慢睁开眼睛,恹恹的叫了声“太子”。
太子在她身边坐下,“身子好了?”
盛耘颔首。
太子沉默片刻,又问,“那可以给孤一个答复了吗?”
盛耘望向太子,“如果太子能出得起聘礼,我当然可以答应您。”
“你想要什么聘礼?”
“嵇谌的项上人头。”
太子愕然,“据孤所知,比起嵇谌,江擎才是那个伤你最深的人,为何你不恨他?”
“我并非不恨江擎,只是更恨嵇谌,日日夜夜,锥心刺骨。”
“孤还以为你会更恨始作俑者。”
盛耘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站了起来,“太子想好了,再来找我。”话落,恭敬的行了一礼,往里走去。
太子看着盛耘进了屋,嘴角勾起一抹笑来,本以为只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意趣。
世间女子,面对抛弃自己的丈夫,哪个不是只恨透了丈夫的新欢,对丈夫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唯独她想要了负她之人的性命。
嵇谌?太子咀嚼着这个名字,反正日后也是要除了他的,如今提前了,也好。
太尉府,嵇谌在盛耘昏迷第一日就收到了消息,想到当初的事,他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明知是错,现在他也只能继续走下去。
煎熬了几日,得知盛耘醒过来的消息后,他还未松口气,齐三又道,“盛姑娘已经松口答应嫁给太子。”
嵇谌脸色骤变。
齐三连忙又道,“她要的聘礼是您的项上人头。”
嵇谌的脸色越发难看,不过眼底的焦躁到底少了几分。
盛耘想踩着他的尸体与人成婚,那她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
次日,又是大朝会。
下朝后,太子朝江擎使了个眼色,江擎会意,跟江鸣煊打了个招呼,就往毓庆宫的方向走去。
到了毓庆宫书房,江擎朝着太子拱手,“不知太子有何吩咐?”
太子扫了眼下首的太师椅,“先坐下!”
江擎依言坐下。
太子先是饮了盏茶,而后才道,“孤将盛耘召入东宫,你心中可有怨恨?”
“微臣不敢!”江擎猝然起身,朝着太子恭敬的拱手。
太子微微一笑,“你先坐下,”等江擎坐下后,他接着道,“其实孤对盛耘并无心思,只是她的命格,令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才将她召入东宫。江侍郎可莫要因此和孤离了心。”
江擎容色凝重道,“微臣乃是受太子提拔,才走到今日,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和太子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