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哎”了一声。

这条道他熟得很，只是今日天降大雪，如搓绵扯絮，比平日多用了小半个时辰，马车才停下，“盛姑娘，春生病坊到了。”

盛耘下了车，病坊门口有人在扫雪，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春花也看到了盛耘，她记性好，叫了声“妹子”。

盛耘听到她洪钟一般的声音，这才想起来，眼前人竟是她之前在顺天府大牢认识的那位大姐。

“赵大姐！”盛耘唤了她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赵春花一拍大腿，“别提了，前头那会儿，我以为我离开大牢，就能和我的未婚夫成亲，没想到出去后，正撞上他和那个老寡妇大婚，我本想上门问个清楚，可那老寡妇家里的家丁看见我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打，打完把我绑进柴房里，直到夜里才放出来，堵着我的嘴，让我听那对狗男女洞房……”

后面一段，就是赵春花在骂人了，骂完后，歇了口气，她道，“无处可去后，我想到妹子你当时说过，让我去平康坊找一个九什么的人，我就去了，然后便找到了这儿。”

盛耘目露歉疚，“是我的错，在九娘离开春风楼后，没有知会你。”

“这有什么，鼻子下面长的不就是嘴，我多问几个人，当天就问出来了。”

盛耘被她逗笑，一面被她带着往里走去，一面道，“你在这里过的可还好？”

“挺好的！”赵春花大剌剌道，“我现在能卖力气养活自己，赚得每一个铜板都是我自己花，比前头全花给男人舒服多了。对了，你上次去看我，让我有麻烦就去找如燕姑娘，是不是早就看出那狗男人对我心不诚。”

“一个人若是真心喜欢你，在听说你有难后，不会不来看你。”

“他当时甜言蜜语，说的跟真的似的，我就信了。”

盛耘想到江擎，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论迹不论心，如果一个人做的都是伤害你的事，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信。”

赵春花敏感的察觉到盛耘话里带有别的情绪，她试探着问，“妹子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记得盛耘也是有心上人的。

盛耘抬头看了眼天上的雪，“以前喜欢的人已经化作这漫天飞雪了，如今和一个很爱我，我也很爱的人在一起。”

赵春花追随着盛耘的目光，一脸的不解，“啊？”这人还能化作雪吗？

盛耘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到了岔路口，赵春花要将她往毕如燕居住的方向领，盛耘停下脚步，“我今日来是看一个小姑娘的，她在春芒院。”说完，冲赵春花点了点头，便朝春芒院的方向走去。

赵春花看着盛耘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去通知毕如燕了。

盛耘赶到春芒院，一进去就撞上白宁，他正在用陶罐储雪，看到盛耘，起身笑了笑，“盛姑娘许久不曾来了。”

“我来看看至春。”

白宁一面领着她往癸号房走去，一面道，“这丫头常常提起你，惦记的很，说你给她的书是她见过最有趣的书。”

盛耘想起她曾经带给至春的童话书和吃食，一时顿住脚步，“我今日来的匆忙，什么都没有带。”

白宁闻言，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包松子糖递了过去，“姑娘若是不介意，就拿这包糖哄哄她。”

盛耘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白宁又将糖往前递了递，“我幼时有一段时日患过饥饱痨，祖母便亲自制了这松子糖让我随身带着，后来身子好了，这个习惯倒是没变。”

饥饱痨也就是低血糖，盛耘从白宁手中接过松子糖，“那就多谢白公子了。”

到了癸号房外，盛耘脱下斗篷后，特意在外间站了一会儿，待身上的寒气散去，才往里头走去。

她进去的时候至春正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本书在读，听到脚步声，小女孩抬起头来，见是盛耘，她惊喜的叫，“姐姐！”

盛耘在床边坐下，取出一颗松子糖喂给她，“这些日子觉得怎么样？”

“坊主爷爷还是不让我下地，也不能出门，不过好在有姐姐给我的书，就算不能出门，我也能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盛耘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等春暖花开了，姐姐带你出去走走。”

“真的吗？”至春眼中跃动着欢喜。

“自然是真的。”盛耘看着至春，这孩子虽然像个易碎的玻璃瓶子，但要是看护的仔细，挑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出去走走，还是可以的。

接着盛耘又陪至春说了半个时辰的话，看她有些累了，才离开癸号房。

白宁已经储满了雪，见盛耘出来，问道，“要走了吗？”

盛耘道，“还要去客院再看一个人。”

“那姑娘路上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