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的时候，莫病正扶着江擎从大牢中出来，江擎的脸色比莫病还要苍白，瞳孔也有些涣散。

赵峥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开口就想阴阳怪气几句，成统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向江擎，关心道，“江侍郎可是闻不惯血腥味？下官让人送您去夹院稍歇片刻？”

进奏院的议事堂和六间公房后有一排夹院，是给连夜办差的都知和进奏官小憩、换洗衣裳用的。

江擎徐徐的呼吸着，他以为自己幼时被昌平郡主授意打压，被东家用蘸着盐水、带着倒刺的鞭子抽到奄奄一息，或是扔进寒冬腊月的湖里，寒气入体，子嗣艰难，已经是最严酷的刑罚，没想到这根本不及进奏院严刑拷打的万分之一。

想到那一团团不成人样的血肉模糊，他脸色更加难看，哑着嗓子虚弱道，“带我过去。”

成统朝一旁站岗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忙搀着江擎往夹房走去。

成统移步到莫病跟前，看着江擎消瘦的背影，压低声音，“你这可就过了啊？”

莫病用帕子擦了擦手，吐出一句，“是他自己不中用！”

“大人让我转告你，如今他已经失了圣心，需要暂避锋芒、韬光养晦，江侍郎那边，你就收敛着点，院里的差事也不必回避他。”

莫病听了成统的转告，眼中流露出一抹深色，良久后，他笑了下，“我知道了！”

日升月落，转眼就到了小年。

太尉府，盛耘亲自下厨整治了一桌晚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相谈正欢，春莺突然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蹲身做了个万福，禀道，“老夫人，宫里来人了请大人进宫议事。”

老夫人脸上的笑顿时凝滞起来，她目露担忧的看向嵇谌，片刻后，叹了口气，“既然皇上召你，你快去罢！”

嵇谌也肃了容色，下颔紧绷，他朝老夫人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移向盛耘，交代了一句让她待在府中，不要出门，然后才朝外走去。

“可是东吁国出兵了？”嵇谌出了南山居，一见到候在外面的齐五就凛声问道。

齐五一面陪着嵇谌朝府外走去，一面道，“碎叶城的斥候刚传来消息，日前东吁国已集结了十万兵马，但只驻扎在碎叶城外，并未大举进攻。”

第112章 散尽家财护她

集结了兵马，但却只驻扎在碎叶城外，而未大举进攻？嵇谌心中泛起狐疑，骁翰到底在等什么？

出了太尉府后，他一下台阶就跃上一匹雪白的狮子骢，夹紧马腹，攥紧缰绳，往皇宫的方向疾奔而去。

到了承天门，嵇谌下马，将缰绳交给紧随其后的齐五，自己长腿一迈，进了皇宫。

走到延庆门时，刚好碰上从毓庆宫出来的太子。

嵇谌缓了脚步，朝太子拱手问安。

太子朝嵇谌笑笑，“既然遇上了，就一起走一段罢！”

嵇谌面上没说什么，神情紧绷，沉默的与太子一起往乾元殿的方向走去，心里却明白，宫里宫外这一大段距离，太子是不可能正好碰上他的！

果然，走了一段后，太子目视前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太尉可知皇上宣您进宫所为何事？”

嵇谌眸光闪动了下，“太子有话不妨直说！”

“一个时辰前，碎叶城那边一千二百里加急送来公文，道东吁国有意与南临联姻，嫁妆要的是黄金一百万两、绸缎十万匹、牛羊各一万，以及城池三座，另外指定的和亲人选是太尉府的盛府医。”

嵇谌听完太子的话，眼神骤然冷硬，他暗暗攒紧了负在身后的手，骁翰迟迟不肯发兵，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南临七成的财力都在太尉府，他提出要这么多嫁妆以及让盛耘和亲，无非是想让他伤筋动骨。

但他要真照做了，他就会退兵吗？只怕未必！

“太子真的以为南临答应东吁国的条件，他们就会退兵吗？”嵇谌将视线投向太子。

太子苦笑，“孤自是不信，但决定权在皇上手里，皇上若一意孤行，孤与太尉也只有听从的份。”说到最后一句，太子语气了多了几分叹息，似在暗示什么。

嵇谌没有再言语，他一双潭目深不见底，让人根本看不出在想什么。

很快，两人就赶到了乾元殿，小麟子就侯在外面，一见着两人立刻躬着身子上前，“太子殿下、太尉大人，秦老太君、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吏部侍郎和燕王都到了，现在就等您二位了！快进去罢！”

太子温润如玉，意味深长的扫了嵇谌一眼，率先往里走去。

嵇谌朝小麟子点了点头，紧随其后。

两人进去时，殿中已经泾渭分明的分成两派，秦老太君和兵部尚书满脸怒容、面红耳赤，坚定的认为这场战事不可避免，所谓的和亲联姻、割地赔款不过是姑息养奸，而另一边，户部尚书王朗和江擎的脸色就平静很多，两人顺着皇上，谏言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