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娇(138)
想到自己的种种憾事,薛鹂心中更觉凄楚,汤药入口似乎都苦涩了许多。她眉头紧皱,怒火翻涌。魏玠当真是无一处不可恶,分明没有放糖,连这样的小事都要骗她,真是个黑心烂肚的混账东西!当日摔下山坡怎么没有摔死他,竟留了这样一个祸害,也不知她死了以后,是哪家可怜的贵女要遭殃嫁给他这样可恨的人。
薛鹂喝完汤药神情都跟着恍惚了,脸色苍白地蜷缩着身体,愣愣地坐在那处等死,在心中将生前所怨恨之人尽数咒骂了一遍,尤其是魏玠。倘若她死后到了阴司必定化为厉鬼回来缠着他,要他夜夜不得好梦。
魏玠见她满面泪痕,恹恹地瘫坐一旁等死,时不时还有用怨毒的眼光瞪着他,心中那股火气似乎消散了些许,便说道:“鹂娘,你可有未完的心愿。”
薛鹂有气无力道:“我阿娘只有我一个女儿,还望魏氏善待她,让她安度晚年……”
她想了想,竟没有多少放心不下的人,只有她自己,她实在是不甘心丧命于此。
魏玠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温声道:“没有旁人了吗?”
他以为多少也要再提到什么人,爱也好恨也好,他是如今唯一陪在她左右的人不是吗?这屋子里还留着二人云雨过后的气息,薛鹂不该对他丝毫念想也没有。
她顿了一顿,面上露出几分低落,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又闷声低下头,眼泪再次无声无息地往下流。
魏玠见她再这般哭下去,明日眼睛又该红肿不堪了,既然气也消下去了不少,人也逗弄够了,还是对她说实话的好。
他正想出言解释,薛鹂便先他一步开口了。
“还有一事,我始终放心不下。”
他抬眸看她,眼睫轻轻颤了颤,目光柔和了几分。“你说。”
“表哥常说人死罪消,我自知罪无可恕,还请表哥能够放过梁晏……他志不在上郡,不该无辜被我连累……”
薛鹂说完后,已经不大在乎魏玠的心情如何了。都说魏玠宽容大度,倘若她身死,他总不该睚眦必报继续对梁晏下手。
然而她说完后,竟久久没能听到魏玠的答复。她抬眼去看,才发现魏玠正阴着脸,目光堪称阴森可怖,一副要扑上来掐死她的神情。
薛鹂心下一慌,慌乱过后又忍不住想,已经喝过了毒药还有何惧,遂直直地瞪回去。
“人死罪消……”魏玠冷呵一声,五指扣在书案上,手背青筋显露。“你想的倒是轻易。”
薛鹂没好气道:“你究竟发什么疯?”
他低垂着眼,冷冷道:“方才你饮下的毒药并不会要你立即丧命,第六日你会肠穿肚烂疼痛而死,若要活命,须得五日服一次解药,一旦毒发,便是鬼神也救不回你的性命。”
她脑子嗡的一下,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巴掌似的,怔愣片刻后,她面上的表情更为难看了,丝毫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
“你当真不是骗我?”
“你可以不信。”他不以为意,转过身去不屑与她多话。
薛鹂的怒火一瞬间涌上来,气得颤抖不止。魏玠分明是戏弄她,故意要她难堪,看她泪流满面地摇尾乞怜。大悲之后不是什么大喜,反而是让她愤怒到了极致。
这些愤怒几乎冲昏了她的头,一时间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让她气疯了竟当真扑上去要捶打魏玠。
他下手要更快一步,薛鹂尚没能碰到他一片衣角,便被他强按在桌案上无法动弹,一双手被反扣到了后背,只能发出些气急败坏的怒骂声,甚至还掺杂些吴地的乡音。
魏玠从未见过薛鹂被气成这样,整个人如一只张牙舞爪的野猫,稍一松开便能扑上来挠他的脸。
听她脱口而出的词句实在粗鄙,魏玠不禁皱眉,不悦道:“鹂娘,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薛鹂丝毫不理会,她甚至一瞬间想着,若是日后都要与魏玠这种人相伴,稍惹他不顺心便要肠穿肚烂,那活着还有何意趣?于是骂得越发激愤。
魏玠也不与她多说,直接抵开她的膝骨,将方才一件件替她穿好的衣裳再重新脱下。
一番磋磨过后,薛鹂已经彻底无力出声辱骂了,嗓子干哑到不想开口。玉藕似的手臂也无力低垂着,魏玠将她抱起来,她也不做挣扎。
料想她已经冷静了,魏玠却仍对梁晏耿耿于怀。
“若还想去死,我可以成全你。”
他抱着薛鹂,有些认真地在想,倘若薛鹂敢点头说好,他现在便杀了她,连同梁晏也一并杀了干净。
然而薛鹂没有反应,像是睡着了一样,他低下头,发丝扫过她的脸颊,撩起一阵微痒,她终于不耐地拂开他的发丝,闷闷不乐道:“我若不死,郡公那处你想如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