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捅了皇帝一剑(247)
“长公主给你下的毒,叫什么名字。”雁晚平静地问。
江允思索片刻,答道:“酒叫做‘淬骨’。另外,还有一种药,我不知它的名字。”
雁晚从江允的怀抱里抽身,垂眸沉思:“我明白了。你先睡一觉罢,明日一早,我们离宫。”
或许,江卓是要弄垮弟弟的身体,堵住江允复位的可能。她玩顾及姐弟情分,不忍下死手,便采取了另一种方式。
“你,没有听到我方才说的话吗?”江允牵住她的手腕,双唇颤抖:“雁晚,我活不了几天了,我快死了。”
她竟毫不在意?
“胡说八道!我不会让你死的!”雁晚照旧平静,眸中却多了怒火:“你再说丧气话,我可要生气了。”
她已往鹤州递了一封信,召回一个老朋友。
话音未完,江允的脸突然变得惨败,五官扭曲。他捂住心口,闷哼一声,呼吸急促不已,仿若有什么东西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让他说不出一个字,甚至令他脑海空空,意识不到自己是谁,又身在何处。
“你怎么了?”雁晚一惊,心头重重颤动,急忙关切道:“你是不是在疼?”
她拿出江卓交给她的止疼药,倒进江允手中:“长公主是否给你吃过止疼药?是不是这个?”
江允看见了救命稻草,立刻把药喂入喉中。止疼药见效不快,他仍承受着痛心切骨的疼。雁晚抱住他,一声声地安抚:“再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再忍忍。”
要他如何忍呢?
他咬住手臂,把呜咽与啜泣咽回腹中,泪如雨下。雁晚察觉到他的动作,竟把自己的手伸出去,万分着急地劝道:“你别咬自己!”
江允却坚定地摇头,他承受着铺天盖地的疼痛,几乎快咬下自己的一块皮肉。终于,他呼吸一滞,晕倒在雁晚怀中。
“江允?江允!”雁晚心急如焚地唤了几声,她去试探男人微弱的脉搏,在确认江允还活着后,松了一口气。她从裙摆上撕碎一块布,用来包扎江允血肉模糊的手臂。
真是只笨小狗……
*
东方既白时,太极殿的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太阳刚刚露脸,光芒晦暗阴沉,可江允望着这太阳,竟叹出了生平最轻松的一口气。殿前没有守卫,仅江卓揣着暖炉,似是等候他多时。
“小允,”眼上横着伤疤的女人微启双唇,“这应当是此生最后一面了。你多保重,不要再回京城。”
她双眸清明,倒映着冉冉升起的太阳。
江允由雁晚搀扶着,向长姐略一顿首,满怀真切道:“你狠心且有手腕,会是个很好的皇帝。或许会胜过我,胜过父皇。”
“当真没有解药吗。”雁晚打断姐弟二人的话,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她怀着侥幸,要再试一试。
江卓把暖炉递给畏寒的弟弟,转头向雁晚道:“裴姑娘不是认识好大夫吗?能在萤茧的剧毒下保住你的命,难道保不住小允的命?”
淬骨虽无“解药”,倒未必不能用其他办法消解。
雁晚烦躁地啧一口气,暗暗翻了个白眼。长阶下停着一辆马车,她正欲把江允扶下去时,江允竟又对未来的新帝说道:“文姑姑心有高志,从前我未意识到,望你成全她。最起码,多照拂她一二。”
“我明白。”江卓颔首。
“平荣年纪小,你别为难他。”
“我也明白。”江卓再次颔首,“我会照料好你的旧人。”
江允面露苦笑:“长姐,祝你开创新的盛世。”
他不再说话,率先迈出一步。雁晚唯恐他跌下去,赶紧扶稳他。两人未走出多远,长阶下便出现了另外一人。
女官提着官服衣摆,神色急切地奔上台阶。她额角冒汗,气喘吁吁,显然是狂奔而来。她遥望一眼江卓,最终停在了江允身侧,哀戚道:“臣扶着您,慢慢走。”
江允默许了她的搀扶。
文璧每走出几步,便要颤声嘱咐:“慢些走,慢些走,千万别摔着。”
她多希望这条台阶再长一些,时间过得再慢一些。走完长阶后,她竟已泣不成声。
“您别哭了,姑姑。”江允为分别而哀愁,他垂眸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女官,轻声道:“我随雁晚去云州,您若想我,给我写信便是。”
文璧拂去眼泪,往江允手中塞进一柄玉笛:“长公主今早告诉臣,您要离京,臣便一直在寻此物,这才来迟了。”
玉笛轻盈,温凉剔透。
“这是……”江允眸光微亮,“母后的东西?”
“她让臣保管玉笛,希望臣能把此物交给您的妻子。”文璧说完,蹙眉看了一眼旁边沉默着的雁晚:“臣想,还是由您亲自转交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