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捅了皇帝一剑(223)

作者:七句流言

雁晚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地问:“姑姑急什么呢?不妨直说罢。”

“西魏公主的生辰八字,与陛下十分契合。可因陛下不愿,她被许给了青阳王世子。”文璧垂眸,梳起了雁晚的最后一丝碎发:“我们陛下,二十一岁,没有皇后,没有嫔妃,更无子嗣……”

“姑姑!”雁晚心头烦闷,她难以克制怒火,竟直接打断了文璧的话:“江允有他的不愿,我也有我的不愿!”

文璧早想到会惹怒雁晚,可她今日铁了心,仍要往下说:“没有后妃,难以笼络朝臣;没有子嗣,江山后继无人——陛下要如何坐稳皇位呢?”

“他坐不稳皇位,便是他无能。”雁晚意识到了不该冲文璧发火,她的指节需得死死扣着桌角,以此压抑心头的不平。

她此言语出惊人,文璧的手久久滞在空中,不知要去往何处。

良久,女官才勉强微笑,为雁晚别上金色步摇:“姑娘与昔年一样,说话时爱带着锋芒。”

她不紧不慢,从容道:“臣知道陛下是长情之人,绝无另觅旁人的可能。臣今日来此,只是想问问姑娘,是否有……为陛下绵延子嗣的心?”

转瞬之间,笼罩在雁晚脸上的阳光消失了。一层寒冰漫上她的脸,再渐渐包裹了她的每寸血肉。

她忽然觉得,文璧把她当成了一件工具。

雁晚冷笑着,拦住了文璧为她盘发的手:“姑姑,我听人说过,若有幸进宫做娘娘,便能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进宫算不得什么,”文璧神色如常,“能得圣宠才算真本事。”

圣宠这东西,裴雁晚已经有了。

“您把我当成什么了?”雁晚扬起一只手,从自己的鬓边起,掠过鼻峰、唇角,最终落在颈间。她颈间的疤痕依旧存在,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她指着那疤痕,笑道:“这条疤,是嫉恨我的人赠给我的。我要感谢他,若无他暗中谋害,便不会有今日的我。”

她要走的路,一眼望不到头。或许,她会为某朵花、某棵树驻足片刻,却不可能久久停留。

走到这一步,费了她太多心力。

“我不做皇城里的囚鸟,也永远不会做母亲。”雁晚顿了顿,眼前浮现出江允的脸。她看向窗外的满片天光,笃定道:“江允了解我,”

囚鸟?

文璧终于盘好了雁晚的长发,她审视着女子年轻的面容,想起了陛下曾豢养在宫中的两只大雁。

大雁的羽翼丰盈有光,却在被捆住翅膀的日子里日渐消瘦嶙峋。照顾大雁的宫人,若有半点儿疏忽,少不了一顿责罚。

陛下有以裴雁晚为囚鸟的心思吗?文璧不置可否。

*

宫中的马场虽大,但马儿撒了欢地去跑,很快便能跑完一圈。江允散朝后先回了太极殿,未能寻到雁晚的影子,向宫人一打听,才知道她来了马场。

马背上的女子红衣猎猎,腰间负了一把剑。她的发丝原本一丝不苟地盘在头顶,现下却因骏马的疾驰而松散了几缕。

雁晚发现了江允的身影,策马朝他奔来。

“文姑姑替你梳了头?这柄步摇好看。”江允望着雁晚零落垂坠的碎发,拉过了马缰绳,为她牵马:“怎么突然跑来马场了?”

“太极殿的侍卫,没一个能打的。”

“你是要当天下第一的人,他们打不过你,再正常不过。”

白云半遮太阳,金光勾勒着男人俊美的五官。雁晚忍住了抚摸这如画眉目的冲动,唐突发问:“小允,你会逼我做一些我不愿做的事吗?”

“不愿做,就不做。”江允脱口而答,他察觉到雁晚的异样,便熟练翻身上马,坐在女子身后,道:“你既然不高兴,那我带你去城外,好不好?我们去青檀寺上两柱香,兴许你便想通了。”

他控制着马缰绳,顺着马场的围栏前行,静待雁晚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终于,他听见了雁晚的一声轻笑:“青檀寺最出名的,是求姻缘啊。可惜,不怎么灵验。”

“为何这样说?”

雁晚懒散地后仰,靠在江允宽阔的胸膛上。她回想起从前的琐事,答道:“我阿姐成亲前,常常去拜青檀寺的菩萨,最后为自己求来一个白眼狼相公。好在他们和离了,否则,不知阿姐要受多少苦。”

江允错愕:“阿姐成过亲?”

“欸,女子嫁为人妇,不是世间最寻常的事吗?像我这样一把年纪不嫁人的,才是世上少有。”雁晚笑着自嘲,她攥住江允的手,慢慢摩挲着虎口的薄茧。

“你哪有一把年纪?”江允感受着虎口的温热,柔声回应:“二十四岁,风华正茂。”

“寻常姑娘家,早在十四岁,就已经盼着寻个好夫家了;二十四岁的时候,孩子都会爬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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