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捅了皇帝一剑(15)
两人稳稳当当一前一后地坐在马背上,同时松了一口气,雁晚原本一下子就提起来的心跌落回去,唯有江允的心还未平息。
江允见雁晚没有要回到属于她的马上的意思,便朝前挪了挪自己的身子。
雁晚敲敲江允的脑袋瓜,爽朗地笑道:“你的胆子怎么如此小,将来哪个姑娘会愿意跟你成亲?”
“姐姐,你怎么用爱取笑我……”江允低下头,手指不安地交叠在一起缠绕,声音细如蚊蝇:“昨天也是,居然把我送你的簪子插在了我的头上,哪里有男子头上戴那东西的呀。”
“男子头上戴簪子怎么了?你送我那簪子不过是花哨一些罢了,我看你长得俊才给你戴。再说了,我自己虽不爱打扮,但我爱看别人打扮。”雁晚为江允整理凌乱的发丝,愉快地补充道:“姑奶奶我生平就爱看英俊潇洒的男子打扮得花枝招展!”
雁晚快言快语,完全没察觉自己的话有何处不妥。
——不妥之处就在于,江允的脸烫得更加厉害了。
什么无头鬼?什么和姑娘成亲?什么叫就爱看英俊男子?!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天边乌云渐渐滚到了正头上,不一会儿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雨势猛烈,结伴的两人不得不避。好在不远处就有几户零星的人家,可以就地避雨,若能借宿一晚,再好不过。
雁晚率先敲开一户人家的门,来开门的是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应当是个农夫。她抱拳致礼,语气和重:“这位大哥,我和小弟路经此地,却遇到大雨,能否容我们在此借宿一晚?”
农夫堵在门口,面露难色,他还未回答,雁晚便听见屋里传来一道女声:“谁呀?谁要借宿一晚?”
话音刚落,屋里的卧房便走出来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农妇,显然是怀了孕。农夫见孕中的妻子出来,立刻上前去扶,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这样一来,雁晚和江允便看清了屋中的陈设。此时天已经黑了,这户农家却只点了两根蜡烛,虽然简陋,堪堪能避风日,但还算干净整洁。
江允微微踮脚,凑近雁晚的耳朵,小声道:“女主人怀孕了。”
雁晚白她一眼,用指尖狠狠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我长得有眼睛。”
“……哦。”
雁晚扯出一个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对那农妇说:“大姐,外面下了好大的雨,我与小弟无处可去,想借您家借宿一晚,您可否行个方便?”
农妇的一双眼睛漆黑精明,见了雁晚后竟露出喜色来。她甩开丈夫的手,转而来握雁晚的手,将雁晚拉近了屋里。她的丈夫因已知道妻子的决定,便不再说话。
江允见状,将两匹马拴在了围栏上,也跟了进去。
“小妹妹,快来!”农妇亲热地拉着雁晚的手,细细摩挲着修长的手指,道:“哎哟,妹妹,你的手上怎么和我一样,有这么多的老茧?”
雁晚虽不喜欢被陌生人如此亲热对待,但面对一个孕中妇人,不忍心抽开手,只能由农妇拉着自己。她尴尬地笑笑,道:“我自小练剑,一日复一日,磨出来的茧。”
农夫见两位客人浑身湿透,而妻子全然没意识到这回事,便开口提醒:“媳妇儿,快让他俩换身干衣服吧!”
农妇终于注意了客人的窘境,便松开雁晚,让二人先去换身衣服,再将头发擦干。
幸好雁晚和江允的行李中都带了衣物,待借卧房换上干衣后,又重新回到了外厅坐下。
农妇不知为何对雁晚喜欢得紧,居然牵着雁晚的手覆在自己隆起的孕肚上,笑眼弯弯,眯成了一条缝,道:“呀,你可真是有本事。我只盼着我肚子里的女儿生出来,能跟你一样,学一门本事哩。”
“孩子还未出生,您怎么知道是女儿,而不是儿子?”江允伸长脖子,好奇地看着农妇的小腹随着呼吸起伏。
原本平整的小腹之下,正孕育着一个即将降临人世的生命。
雁晚和江允都感受到了生命的跃动,一股微小的兴奋蔓延上两人心头。
农夫听到江允如此问,险些急了眼,粗声粗气道:“小伙子,你可别乱说!我和我媳妇儿都盼着是个女娃娃呢!”
农妇连连点头,道:“嗯嗯,女娃娃好!我就是喜欢女娃娃,和这个妹妹一样,聪明!”
雁晚听到她夸赞自己,居然不好意思起来,附和道:“那祝你们夫妻得偿所愿。”
江允偏着头,暗暗在心中嘟囔着:“女儿是很好,但儿子也不差,我可听我父皇的话了……”
他始终在听两个女人的谈话,借着昏黄的烛火,不禁将视线落在了雁晚的面容之上。
脸是人外在的皮囊,各有不同。江允先前在京中,见过许多天生丽质、月貌花容的女子,若论貌美,她们或许在雁晚之上,但花会凋零、人会老去,唯有心会始终鲜活地跳动,直至生命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