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捅了皇帝一剑(118)

作者:七句流言

江允坐在她跟前,脸庞由昏黄温暖的烛火映衬,脸上却看不见血色。他恍惚之间看到三年前的雨夜,自己在太极殿前长跪不起的场景,又想起千灵转达的那句话——祝陛下儿孙满堂。

难道他受的苦痛,费的心思,只能换来一句不切实际的祝福吗?

他把头垂得更低,双肩也轻颤起来。直到一滴泪顺着他的面庞落下,他才痛苦道:“裴雁晚,你不是薄情。你对别人的情谊深如瀚海……你只是,不愿意爱我罢了。”

“我在过去,对您也是有真心的。可惜,现在没有了。”雁晚神色动容,她本想拍拍江允的肩膀,却在抬手的一瞬间又收了回去,“天色晚了,我该回去了。陛下,您多珍重。”

语毕,她站起身,捞起了枕边的发带和佩剑,并且从容地忽视了江允的惨状,打算离开此处。

江允也抬起脸,双眸含泪,目送雁晚走向门口。他望着雁晚瘦削的背影,忽然觉得,今日一旦放这个人离开,以后便真的不会在见面。

想到此处,他顿时慌了神,从座位上跃起,大步奔过去,拽住了雁晚的手。

雁晚狐疑地回过头,却看见江允满脸泪痕,眼尾微红,容颜在烛火照耀下艳得惊人。她难免怀疑,江允是否真的已经做了三年帝王。

帝王该沉稳持重,该杀伐果决,绝不会像眼前的江允一样卑微而狼狈。

她喉头一动,道:“陛下还有何事?”

“你留下来,陪陪我。”江允的声音轻若蚊蝇,他在皇位上坐了三年,本已习惯高高在上,今日却顷刻间就放低了姿态,“只这一个晚上……”

雁晚仰起脸,凝视着这个如今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年轻男人。她的情思需要时间去培养、消磨,但春心却只要片刻便能发芽。她思索良久,终于愿意扬起手,捧住了江允的脸庞,轻柔笑道:“陛下,我在山上住了三年,消息不灵通。斗胆一问,您可有后妃吗?”

江允摇摇头,虽数次有朝臣上奏要为他选妃,但他全部推拒,甚至为此发了脾气。几次三番后,这样的奏本便寥寥可见了。

“那好,我正是喜欢干干净净的人。”雁晚满意地啄了一下江允的下颚,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往后再见,我只当你是陌路人。”

陌路人?江允咬咬牙,他忍住悲痛,暂且默认了雁晚的话,并把雁晚拦腰抱了起来,二人一齐跌进柔软的床榻上。

雁晚及时偏过脸,避开了江允即将落下来的吻,淡漠道:“不许亲我,忍着。”她今日与江允是见色起意的一时冲动,并非一对有情人间的温存,当然不愿被江允亲吻。

她的神情在短短时间内便由浅笑过渡到了冷漠,如此之快,令江允捉摸不透。江允唯有乖乖听她的话,克制住了想要吻她的冲动。

他一旦听起话来,便只能凭雁晚随心摆布了。就连他的情绪,也被牢牢掌控住。

待他眼中湿润时,他终于看见心上人的莞尔一笑。

江允的脸颊在寒冷的冬日里发烫,他轻轻拉住雁晚的手,羞怯道:“手松开,别碰……”

他不是在命令,而是在乞求。

雁晚当然不会听他的话,她也想蛮横不讲道理,却受限于女子的身份,仅能让江允捂着脸啜泣几声而已。

“别捂着脸。”雁晚轻啧一声,捞过自己发带,用其禁锢住江允的双手。

深红色的发带与江允白皙清瘦的手腕交叠在一起,灿艳绮丽。

她餍足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终于依从了江允的请求之一,蜉蝣掠水般地吻了一下江允的耳垂,低声道:“好乖,这是奖励乖小狗的。”

江允食髓知味,便更殷勤地要讨好心上人。但他被束缚住了双手,手段便只剩下得天独厚的容颜与嗓音。雁晚喜欢看他眼角垂泪的模样,喜欢听他甜腻啜泣的声音。

他一一照做,并得寸进尺道:“还有奖励吗?”

唯有在裴雁晚面前,江允才会把姿态放得很低很低,完全不像一国之君。即便他如此卑微,还是听眼前的心上人答道:“没有了。以后都没有奖励了。”

直到雁晚蜷缩着身子钻进江允怀中,她也没允许江允吻她一下。在江允昏昏欲睡之际,雁晚温柔地抚摸了他的面颊,细声道:“你若是未生在皇家便好了。”

*

冬天的夜十分长,江允醒来后往身侧一捞,却只触摸到冰凉的被窝。他慌了神,急匆匆披上大氅便赤足奔出了门。

江允忽视了司影投过来的诧异眼神,捏住暗卫的肩,急切问道:“裴雁晚人呢?”

暗卫酝酿了一下语言,答道:“属下天未亮便来了,未曾见到裴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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