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遥(99)
“你若是没人要了,嫁给我便是了,本公子恰好缺个暖床丫头。”
“和你就这样死在一处也不错,也不知后人发现你我的骸骨会不会立一块夫妻碑,那你可赚大了。”
“后来……她不要我了。”
“你敢拿命护他,我就要他死。”
……
“嘀嗒”“嘀嗒”雪地上溅开了朵朵红梅,一股股腥甜在她胸口翻腾,压都压不住。
有一只手迅速将她扶起,飞快地往她嘴里塞了三颗药丸,就在他要塞第四颗药丸时,辛越抬起头,将细巧的簪子抵在他胸口,往前送了一分,清楚地感觉到簪尖刺破了他的衣裳,刺入了一处柔软所在,她静静看着,一丝红色从簪尖处渗出。
“我说了,别逼我。”
从她掏出簪子,到刺入他胸口,对一个习武之人来说可说是极慢了,慢得折磨人,慢得他都想替她握簪子。
他捏着药瓶,两人的距离不过三四拳,唇上的血似让她多了一抹倔强韧劲,他抬起手将药丸送到她嘴边:“吃药。”
辛越的手重重一抖,陆于渊发出一声闷哼,她的鼻头一酸,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陆于渊又再往前一步,簪尖没入更深,渗出的血滴落到了辛越的脚边。
她几乎握不住簪子,颤抖着松了开手,陆于渊捉回她的手,又放到簪子上,另一手轻柔地擦去她的眼泪:“你啊你,下手也不知道挑个要害,要往下一寸,我才能倒在这里。”
一字一句,温柔诛心。
辛越哽咽,泣不成声,手里握的不是簪子,是救命的恩情和深重的付出,可身后是顾衍的命,容不得她后退一步。
她用力抽出簪尖,带出的热血有几滴飞到了她的下颌,“陆于渊,从前,我不懂,现在,我不能懂。”
她的手紧握着簪子,看他越发苍白的脸缓缓靠近,失了血色的脸庞无端多了一抹凄艳,声线嘶哑,决绝狠厉:“我要他的命,他死了,你就懂了。”
辛越抬头去看他,用袖口抹了抹眼,缓缓摇头,“你今日伤他,本是因我而起,我没有立场同你计较,但你现在敢上前一步,我真不会手软。”
“呵,”陆于渊冷笑,目光里尽是碎裂的痛楚,手中捏着一颗冰蓝的珠子,指着马车的方向,“顾衍一死,齐国不出三月必乱,我已拿捏了兵权,齐国于我也是囊中之物,十年内,就可荡平北辽、西越、古羌。”
“天下江山摆在我面前,辛越,你给我一个不动手的理由。”
辛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陆于渊捂着胸口的伤,任由热血流满一手,似笑非笑地俯视辛越,“怎么?说不出来了?我给你指条路,解药给你,你跟我走,要他的命还是要你自己,你选一个。”
辛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半晌,痛苦地闭上双眼,颤着声道:“我要他活着。”
陆于渊看着她的脸,忽然觉得没意思,心头空落落的,像是被剜掉了一大块,一句“算了”在喉咙间正欲脱口。
忽然,一柄利剑从马车里激射而出,辛越惊愕地回头,失声道:“顾衍?!”
玄色身影从车中翻身而下,二话不说便捏拳同陆于渊交起手来。
两个人都受了伤,仅过了数招便停了下来,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暗卫见状纷纷收手,站到自家主子身后,保持随时进攻的状态。
辛越找到了主心骨,飞扑上前搂住顾衍的手臂,急急地问:“你的伤?”
不等他回答,手指往他背后轻探去,一下就触到了他背后匆匆止血的伤口,打斗过后又是一片濡湿,心头抽痛,呜咽着急得不得了,“我们回家,找丘云子……”
顾衍站定后深吸了一口气,伤口都未包扎好,此时站在这全凭的她方才说的一声“我要他活着”。
五个字,短短五个字,让他触底的伤势反生出满腔痛怒。
顾衍一手放在她腰间,扶正她的身子,一眼就看到了她满面的泪痕,唇边的鲜血和陆于渊胸口的伤,扭头冷冷一哼:“原以为陆公子寄情山水,不成想是剑指山河,陆公子志向如此高远,怎的就记不住她已冠了顾姓?”
陆于渊捂着胸口,笑得苍白又邪气:“一个称呼而已,顾侯爷未免太当回事,要不我也改姓个顾?”
眼看双方战意勃勃,一触即发,这两个全是宁可两败俱伤,也不输一分一毫的性子。
辛越抓着顾衍的袖子,央求着摇了摇头:“顾衍,别动手了。”
“他不是要我的命吗?”顾衍缓缓扯下辛越的手,手指因失血而冷硬得硌人。
辛越的手垂落在空中,一颗心由巨痛,到惊喜,到发凉。
她的双手拢在樱桃红的衣裳下,沾满二人的鲜血,而这一切因她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