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遥(238)

作者:容溶月

哪有这般苦楚,顾衍从未限着按着顾家人的仕途前程,顾家小辈中也有两个出挑的如今在六部当差。

京中人对顾府老宅之人态度复杂,没有刻意交好,以免惹顾侯不快。

但也没一个敢落井下石的,人家头顶还冠着跟顾侯爷一样的姓氏呢。人家顾侯爷能教训自家人,但旁人若是下手,就是往顾侯爷脸上戳。

而官场之中,不针对、排挤、下绊子,哪怕态度只是平平,都是极好的了,所以,只要不是纨绔到扶不上墙,顾家人的仕途要比旁人好走得多。

众人还在各自念着各家的经。

一阵风带过,雨势愈发大,落在伞面上发出嗒嗒闷响,扰得辛越心中些许纷乱烦扰。

众人站在这梅树底下,一贯仪态端方的当家主母们像被北风摧残的花枝,重重油纸伞掩映之下,偶尔露出几张哀戚的面容,已是惹了不少下人的侧目。

辛越面上带着微微笑意,耐着性子听她们说完。

顾氏性急,见她不为所动,暗暗咬牙要使个狠的,猛然上前一步迈到辛越跟前,身子一矮竟是就要福身。

黄灯瞬间上前屈肘抵住她的手臂,止住她下滑的势头。

辛越属实被这动静唬了一跳,当即开口先将这一幕圆过去,否则双方脸上都不好看。

“婶子恕罪,我这丫头来自乡野,行止粗鲁些,方见您要滑倒,没轻没重的冲撞了您,我在这代她向您赔个不是。”

顾氏忙站直身子,也不敢再有大动了,抹着泪说道:“婶子只求侄媳妇在侯爷面前为咱们顾家人多说几句好话,我们内宅妇人,如何都能过得,但爷们儿没个正经活计,真是……”

辛越望了眼灰暗的天幕,道:“大家的苦处我也晓得,只是我们妇人只在内宅,侯爷再是好性子,也没有让我插手朝事的道理。”

见众人又要开口,辛越换了只手撑伞,微笑道:“侯爷如今就在府里,各位婶子们伯母们若有甚为难之处,我这便把侯爷请过来。”

话音一落,众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答话。

她们敢对着面善的小媳妇哭诉,却不敢真对着拿捏他们命脉的顾衍开口,只怕一句不慎得罪了顾衍,倒害了全家人。

女人,在为难女人的时候是会更加理所当然。

“找我何事?”

一道声音从辛越身后传来,她呼吸一滞,脑中一时走马灯一般闪过许多画面,背对来人,没有回头。

有坠在后头的丫鬟反应快,连忙躬身行了大礼,“见过侯爷。”

众人这才猛然惊觉,来人被挡在三四把油纸伞后,看不到身形,顿了一个呼吸后,两散开来,让出一条路。

顾衍缓步上前,向她们微微躬身问好。

有辈分小的连连回礼,辈分长的也都迅速挂起了得体端庄的笑,一时间又成了亲近和蔼的长辈,同方才以弱迫人的模样截然不同。

辛越的脊背挺得僵直,她感觉到顾衍走到她身侧,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伞。

她的五指紧紧攥着伞柄,攥得骨节发白。

顾衍的手覆在她的手背。

顿住。

他略按了按,辛越登时回神,收回手,拢入袖中,油纸伞自然地移到顾衍手里,将二人罩在伞下。

顾衍心里微觉有异。

听着他的声音,辛越没有回身;

他到她身旁了,她甚至头都没偏;

他接伞,她竟出神得连手都忘了放。

确实有异,倒像是——使性子。

“婶子们方才同侄媳妇闲话呢,今日在府里,咱们一家媳妇和乐融融地聚了一回,大伙都盼着往后也这般多聚聚,毕竟是一家人!”说话的竟是之前当场洒泪的顾氏,此刻手里捏一张皱巴巴的帕子,面容早已收拾妥当。

辛越听着和乐融融四字,心下一梗,真是八面玲珑。

此时身后又有小厮跑来,道:“席已散了,二爷三爷请侯爷过花厅呢。”

“定是老太君,一早就命人给侯爷熬了甜汤,咱们这便过去吧。”

“到底是老太君疼孙子。”

眼看着众人的香衣云鬓慢慢地绕过回廊,消失转角,顾衍转头道:“受委屈了?”

他的声音很低,一如既往的沉稳,二人同罩在一柄伞下,他微微倾身过来时,身上的伽南香带着春雨的清寒。

她垂着眼,没搭理他。

余光瞥到他身上罩着的大氅被雨濡湿,显然是在雨中或站或行了许久,看来那把伞到了也没给他遮到雨。

一阵微风把三两清寒雨滴拂到她的面上,她抬手用指腹拂过,这当然不是委屈。

委屈是一人受到些不公平的对待,心中难受,乃是一股十分憋闷的心绪,她若因这等破事就自怨自艾、憋闷愁苦,当真是辱没辛家家风,姑奶奶是不高兴!来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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