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裙下臣(92)

作者:梨漾

他这话一出,姜妁倒是露出点笑意,江盛这才松口气,忙不迭的告退。

夜里容涣再来时,便见姜妁执着酒杯倚在美人靠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就要委屈容相,做一回本宫的入幕之宾了。”

第33章

因为如今姜妁肩负钦差之责, 赈灾一事拖延不得,她得趁早出京,便早早让钦天监测算了最近能起棺的吉日吉时。

不早不晚,正正好三日过后便有个适宜的日子。

恰巧这日, 上京迎来了建明十九年的第一场秋雨, 带来了第一场寒。

早晨, 姜妁被淅淅沥沥的雨吵醒, 蒙着被从床上坐起, 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 屋里的烛台未熄, 外头已经大亮,但还有些灰蒙蒙的。

已经穿上一件薄袄的素律见姜妁醒来, 端来碗白水给她润喉,一边道:“昨夜下了一晚的雨, 一直未曾停歇,这会儿还越下越大了, 秋风吹着冷得很,晚些出去时,殿下得添些衣裳。”

又瞧见她眼底的青黑,有些心疼道:“距动工还有些时候,殿下再躺会儿?”

姜妁两眼发直的坐在床上, 眼眸有些涣散, 她昨儿整夜都没睡好, 心中忐忑许久,天将将亮才阖了会儿眼。

见她发呆,素律也不打扰她,站在一侧默默的陪着她。

燃了整夜的蜡烛“噗噗”跳动了几下, 烛火猛的拉长,继而越来越小,最后缓缓熄灭,剩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姜妁猛然回神,慢慢从床上爬起来。

素律忙把夜里翻出来的短兔绒披风给她披上。

姜妁拢紧披风,慢慢行至窗前,推开半阖的窗门,雨声越发清晰,绵细如针的雨丝落在水面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圈。

她将手伸出窗外,细雨落在她的手心,开始还没什么感觉,等一阵秋风起便觉得冰冷刺骨。

“洗漱吧,”姜妁握着满手冰凉,回身踱步走到妆奁前坐下。

素律吩咐外头的侍女将梳洗的物件送进来,一边绞来帕子替姜妁净面,望着镜中虽然憔悴,却仍旧难掩绝色的姿容,轻声问道:“殿下今日可要用些脂粉?”

姜妁抬手摸了摸眼下的青黑,只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白菀的衣冠冢,是后来姜妁被建明帝从冷宫接出来后,才偷偷立在京郊一片梅林里的,与她葬在一起的,还有姜妁未得名字的幼弟。

今年的寒意似乎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所以,才入秋,梅林里便开了好几簇红艳艳的三角梅,有的爬藤在腊梅树上,有的却自己长成了树。

白菀的墓,说是墓,其实不过是一个光秃秃的土包罢了,连墓碑都没有,唯一比较显眼的,便是自这墓成那日起,没多久便在墓旁长出的一棵红梅。

秋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姜妁被素律裹得严严实实,脚上还套了双鹿皮的小靴,头顶是宽敞的华盖,身侧是打着花苞的红梅树。

姜妁默不作声的看着小厮将土堆刨平,一阵风吹过,那棵红梅树跟着‘沙沙’作响。

她别开眼,看向身旁这一棵半人粗的梅树,姜妁抬手拂过树干,湿漉漉的,带着凉意。

一晃快十年过去了,这棵树越长越大,每一年,姜妁来祭拜白菀时,它永远是一片白雪白梅中最灼眼的存在,红红火火的开着,带着蓬勃生机。

耳边回响着镇国寺高僧的吟唱,梅树也跟着作响,两相结合,恰似梵音袅袅。

“可惜带不走你,”姜妁仰望着整颗树,眼里沉着不舍。

她以往来时,总喜欢碎碎念念的对着白菀的空坟说话,自是从不得回应,后来,这棵树长成,姜妁说一句话,它便被风吹得‘沙沙’响,活像是在和她说话一般。

这棵红梅树,陪她走过了十年的冬,听她诉了十年的苦。

姜妁的指尖点在树干上,轻扣了一下,带下一些碎屑,在指腹捻捻,留下一片黑黢黢的痕迹,在她白玉般的手上,显得有些碍眼。

身旁又是一阵响动,姜妁从思绪中回过神,转头看过去,已然能瞧见金丝楠木的棺椁露在外面,墓上面也搭了棚子,棺木不会受半分水汽。

僧人的诵经声一直未停,棺椁从金井里拉出来,被放置在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四只金蟾上。

“殿下。”

突然,有一道温和的嗓音在姜妁身侧响起。

姜妁转身看过去,来人身穿灰色僧衣,披着金红相间的袈裟,是住持迁坟事宜的镇国寺住持静渊。

“怎么了?”姜妁问道。

静渊双手合十,颔首道:“先妣的棺椁已经起出来,殿下可要开棺看看?”

“不必了,”姜妁慢声道:“她也没留下什么东西,开来开去,省得什么也留不住。”

“那小皇子的呢?”静渊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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