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奴无情(40)
海棠灯又往他脸上凑近,身子更倾下来,有暗香萦绕,宫椋羽莫名避开了眼,看向锦被上的花纹。
奚容确定没再瞧出什么异样,才略略定下了心,替他拉上了被子。
宫椋羽听话躺下了,但拉着她的手始终不松,大晚上的奚容也不想闹醒别人,便将灯盏放在旁边的小几上,说道:“我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从前宫秋庭就很喜欢听她说些乡野逸闻入睡,每每听完了还要评一句幼稚、无稽之类瞧不上的话,偏又时常让奚容在他床边,守着一盏小灯认真地听她说。
那双秋月寒江的眸子映着烛火,认真地听她说故事时,漂亮得让人心碎。
宫椋羽钻不进她的脑子里,不知道奚容在想宫秋庭,见她要给自己讲故事,自然是点头,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怕奚容累,还好心地想让半边床给她,却被奚容摆摆手拒绝了。
她提议讲故事哄他睡觉,也是为了多待一会儿,看宫椋羽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没事了。
无风的冬夜比起别的季节安静不少,屋内的灯只剩了床边的一盏,暖炉里的红炭不是哔剥一声。
奚容找了垫子,抱膝坐在脚踏上,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下,轻声和宫椋羽说起一个少将军途径野寺抓鬼的故事。
“从前啊,有个器宇轩昂的少将军,他能拉二百斤的大弓,战功赫赫威猛得很……”
奚容的声音恰似浅唱低吟,将那野闻娓娓道来,宫椋羽抱着被子认真听着,看她嘴唇张合,衔着烛火的微光。
“少将军行军到了野寺,打算驻扎一夜,谁知当夜就遇到了异状……”
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着,她时不时拨弄炭炉里的炭,红光浅浅映在脸上,比胭脂还艳。
宫椋羽高峻的眉松缓了下来,眸子半阖,但视线从未离开奚容,也不知道是陷进故事里去了还是困得要睡着了。
外头远听四更声响,故事终于来到了结尾。
“少将军揭开那供桌下的红布,往下撬了三尺,就摸到了一块能动的石板,掀开一看是地道,连着藏了无数宝物地宫,原来是鬼魂感恩少将军为其报仇,引他找到了宝贝,少将军有了这些金银,不愁军饷,很快就打到了鞑子的大本营去……”
故事讲完,奚容看向宫椋羽。
他唇角轻牵,似在笑着,她便也笑,拂开他滑落在脸上的发,说道:“睡着了吧?”
宫椋羽却抓住她的手,墨眉曜目平添锐气:“我也想当少将军。”少年的容色张扬到了十分,比过了海棠灯的明亮。
奚容叹道:“那可太威风了,多吃点饭才能拉开大弓哦。”她像是哄小孩子。
“嗯……”宫椋羽的声音软和下来,看着她吹熄海棠灯出去,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苦了十六年的少年尝到了上天还给他的甜味。
第二日一大早就请大夫来看了一趟,大夫说并没有什么事,照着现在的方子将养好身子就行,奚容听完这个才舒了一口气。
但没想到宫椋羽也养成了睡前要听故事的恶习,那是宫秋庭十一二岁才做的事。
奚容却对症下药,找来了一些儒生写的劝学话本,幸好他也不挑,念什么就听什么。
怕他只是过耳,奚容念完还会问,一问都答得上来,方才放心,然后就是骄傲。
这事告诉老夫人,她也高兴得很,正物色着先生,打算过了年就请到家里来。
没两日就到了去淳业寺礼佛的日子,老夫人着人过来说让宫椋羽也一道跟着去。
春烟身子抱恙在后罩房中休息,奚容就同凝玉一起陪着他去了。
出了荥阳城,马车再颠簸一个时辰之后,远远就能见到云雾缭绕的淳业寺这座千年古刹。
大年夜就在几日后了,老夫人来淳业寺一是为大孙子的事,二是为了祈愿大老爷和二孙子平安归家,全家过个团圆年。
结果路上竟遇到了宫家的卫队,正是宫秋庭带出去的人,押着一群山匪,正在往荥阳城走。
老夫人见着了自然要问大老爷和二公子呢,带头的人回话说二公子今早受了点伤,离淳业寺正近,就在那医治了,让他们先带人回来,顺带知会家里,没想到这在半道就遇见了。
老夫人听了着急得不行,带头的忙解释说:“方丈大师说无甚大碍。”
但即使是这样也不能使她放心,去淳业寺的马车走得更急了。
出门甚早,宫椋羽是一顿饭都不能落下的,他此时正在马车上吃着早饭,马车一快起来,他的赤豆糖粥就在碗里晃动个不停。
刚出炉的糖粥还冒着小小气泡,马上就被装进了冬天专用的提盒里,底层盛了热水暖着里面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