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奴无情(123)
凝玉十分大方,将衣裳给她, 说自己也穿不上了,尽了拿去不用还。
奚容便换上那身衣裳,一路尽力地避开人走了。
回宫家的这段日子,她早早就给自己想好了死遁的法子。
首先不能让人摸到自己的“尸体”,她可没什么假死药, 点火毁尸体是最好的法子, 最好火够大, 连尸体也烧没了。
但这事不能在有怀阁上做,不然火还没点起来就灭了。
如今府被上下为了四小姐的筹办喜宴,正是人员混乱的时候, 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她便挑这时候来帮忙,寻找机会。
自宫椋羽回来那日起, 她想到“死遁”这个法子,就开始找地方了。
思来想去,宫家最后头院子里的柴房,背面都是杂草, 和外头大街仅一墙之隔, 是个再好不过的地方。
她早早就去看过了, 甚至在朽烂的木窗底下自己拆出了一个洞,用破桌子和木柴挡住。
当时候她换了小丫鬟的衣裳,将提点身份的手帕往门外一丢,进去烈火一烧,自己再打洞中钻出去藏在杂草间,趁人手杂乱的时候混出后门。
其实这个计划疑点颇大,但已经来不及琢磨更好的,只能将就用着。
奚容也顾不上什么婚礼不婚礼,总归婚前走水烧了一间屋子,“死”了个丫鬟,也耽误不了四小姐的亲事。
她在心里告了罪,穿着小丫鬟的衣裳,尽力低着头避开人,快步朝后院柴房走去。
越靠近,心跳越发克制不住,几乎要跳出胸口。
走了许久,远远就看见写着“缀花”二字的过街门楼,高余几丈,气势壮观,飞檐上蹲伏着凶兽。
穿过了这里,再拐两道弯,奚容就能到柴房了。
越往后走,小厮婢女的衣裳就越低等,奚容抬眸瞧着,庆幸自己没穿有怀阁上的衣裳,不然谁都得注意到她。
门楼底下不时有人抱柴提菜地穿行,喜事当头,人人繁忙。
奚容尽力降低存在感,匆匆就要穿过这道门楼,一想到马上就要得自由,心里就抑制不住地激动,又害怕。
她不住默念诸事顺利,只将自己的心情催生得翻涌躁动,难以平息。
即将走出那道拱门时,一个小厮用独轮车推着大堆的柴薪,看起来是准备送到前边的厨房去。
那车子笨重,小厮推得缓慢,两人错身经过时,车还偏着朝她这边倒了一下,奚容连忙让开一步。
小厮正抬头想说一句“冒犯”。
忽然,“啪——”地一声在耳边炸响。
奚容眼前黑了一下,又骤然显出一片血色。
“啊——!”寂静之后,是惊恐的尖叫。
门楼下的小厮丫鬟惊乱了起来,纷纷退后,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奚容呆滞地立在原地,眨了眨眼睛,黏稠温热的液体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几乎要粘住她的眼睫。
她抬手抹了一下,又红又白,是血液和脑浆。
再低头看看那架装满柴薪的独轮车,车被砸得歪倒断裂,木柴散落一地。
木柴的上面,卧着一个身体破败,姿势扭曲的女人。
一双眼睛瞪大突起,头发盖不住暴露的头皮,看上去面目狰狞邪异。
一根尖锐木柴因巨大的冲力,戳断了她的半截脖子,那头便歪着朝向她,仿佛与奚容对视。
这个女人是从门楼顶跳下来的,几乎是擦着奚容的肩膀坠下,重重地砸到了她的身边的柴车上,然后溅射起一朵血花。
奚容被钉住了脚步,如何也走不动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傻傻地与她对视,脑子一片空白。
那双眼睛已经死掉了,但好像还能说话,眼球鼓突瞳孔涣散,里头滔天的恨意和凄凉却让人心惊。
这一幕对她的冲击,比那日袭光在她面前杀人更大。
奚容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身影,她的肩膀慢慢地颤抖,紧缩,女人身下的血液缓缓蔓延看来,沾到了她的绣鞋。
女人惨死而掀起的尖叫声刺痛着她的耳膜,眼睛逐渐变得涣散,眼前被染成铺天盖地的血红,女人的脸却逐渐浮现,清晰。
渐渐地,奚容认出这张脸。
春烟,她是春烟。
可为什么她……奚容想不明白,浓烈的血腥味冲着鼻腔,她的脑子和眼睛开始发疼,身子晃了晃,终于再支撑不住,天地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乱糟糟的梦境在脑中反复上演,一下子回到刘二娘一家死的那一天,一下子回是春烟断了半截脖子,愤怒地不知道再朝她说什么,一会儿又是冲天的烈焰,她跑着跑着就被人抓住,根本不敢去看后面抓她的人是谁。
一个激灵后睁开双眼,奚容失神地望着帐顶,这一觉好似在不停地奔跑,浑身都是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