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女宦(222)
“北鹤先生,红缨得你养一场,我心下感恩,但当年,也是你从王晖手中将人夺走,二十年过去了,是否该完璧归赵了?”
“还有,北鹤先生布下这惊天大局,将所有人当棋子使唤,意欲何为,难道仅仅是为了揭露王晖的阴谋吗?”
北鹤慢声一笑,“王夫人不愧是女中豪杰,问得好!”
“不过在此之前,夫人是否问一问,红缨愿不愿意跟你走?”
王夫人身子一顿,扭头看着红缨。
面前的姑娘,容貌秀美,腼腆娴静,令人望之生喜,王栩然幼时额间也有一点朱砂痣,长大后,渐渐淡了。
红缨这是肖母。
王夫人目色一柔,拉紧了红缨的手,“樱儿,血浓于水,你跟舅母去见你母后。”
话落,却见红缨蓦然往北鹤的方向后退一步,抬手将额间那点朱砂拭去。
王夫人看见这一幕,心跳恍惚漏了半拍,“红缨....”
红缨站在北鹤身侧,望王夫人悠然一笑,“夫人,我不是当年的小公主,我只是义父扔出来的幌子。”
王夫人脸色霍然一变。
底下众人更是大吃一惊。
“谁才是真正的公主?”
“北鹤先生,您到底在做什么?”
谢堰在这时,心倏忽一窒,抬目,往城楼上那清致的人儿望去,明明近在迟尺,陡然间,似隔了一场跨越不过的秋寒。
北鹤迎着漫天的朔风,笑而不语。
红缨继续问道,“夫人,当年您给皇后接生,可记得那位小公主身上有何特征?”
王夫人身子募的一震,似梦醒般开口,“她脚踩七星...”
“没错。”红缨闻言灿然一笑,这一笑带着几分悲悯,愧疚以及担忧,她缓缓的,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僵如石雕的人,抱着她胳膊,字句铿锵与众人道,
“她,才是我义父,给大晋朝堂准备的厚礼!”
第69章
苍穹幽深,风云际会。
丹樨的风比往前哪一日都要冷冽,似边关的朔风灌入她衣领,渗透她肺腑。
她仿佛置身王桓生死那晚的冰天雪地里,感官被面前混沌不堪的夜色所剥夺,风掠过广袤无垠的心地,带不起一丝涟漪。
脑子迟钝地反应,这个身份与她而言重要吗?
不重要。
昔日不会因为无父无母,在面对明德长公主威胁时而退却。
今日也不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身份,而自矜。
要说唯一的感触.....她真的是王桓的妹妹,嫡亲的表妹。
阿兄...
她在内心深处呼唤了一声王桓。
若你还在,该多好。
还有那个总是在不经意间见面时,望着她出神的皇后娘娘。
去年端午,皇后落水,她打水里浮过去救她时,心里前所未有的慌乱,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抽离她而去。
当时不解,现在回想,原来是这份血浓于水的祈盼。
祈盼她活着,祈盼她一切安好。
两年多了,与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仅有的几次奉命探望,她总会盯着她出神,和颜悦色对她嘘寒问暖。
那时她疑惑,皇后对朱承安如此疏离,为何对她这个小太监另眼相待,原来也是这份血浓于水的守望。
守望她活着,守望她早日归来。
现在,她回来了...
奉天殿的光景已被火光与夜色搅得混沌不清。
容语怔愣地盯着,思绪如陷泥沼,拔不出来。
直到,余光里那道清隽的身影踉跄一退,猛地咳了几声。
容语方才回神,视线往他投去,却见那张一贯不行于色的脸,煞白如纸,如逢大难,浑身的矜傲与锐气被拔空,苍茫的眼底布满了挥之不去的黯淡。
“谢堰!”
容语一跃而下,脚尖滑落在地,探手,扶住他后退的胳膊,碰触到他那一瞬,明显感受到他浑身一僵,容语眉尖微蹙,目光凄凝盯着他唇齿间溢出的血色,心倏忽一痛,“你这是怎么了?”
谢堰脑中纷乱的弦似在一瞬间被拧断,他木了一阵,僵硬地将手臂从她掌心抽出,不去看她的脸,只用寂寥干枯的嗓音,应了一声,“我没事...”
他这样子哪里是没事,分明是出了大事。
容语再次拽住他,握住不放,一字一句咬道,
“谢清晏,你给我听好了,无论我容语是什么身份,我的承诺不变。”
她眼底坚毅的光几乎要灼破他的侧脸,掌心的热度更是窜入他四肢五骸,他勉强抽出一丝冷静,将那满腔的郁碎抑在心中方寸之地,重新朝她露出极浅的笑来,
“我明白的....”
每一个字几乎用尽一生的力气。
容语心却凉了半截。
他眼一向是深邃的,那抹幽光从来都如烈火灼灼,此时此刻,她却恍觉,那抹光再也燎原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