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女宦(187)
王夫人一愣,想起原先好好的几个孩子,如今一死,一走,一落魄,心里很不是滋味,沉默了许久。
容语见状只得开导她,“近来阿母是不是遇见了高兴的事?也得告诉语儿才行..”她看得出来,王夫人这回脸色比先前红润不少,眼底也有了期待。
王夫人拂去心头的郁碎,浮现一抹笑,“是有一桩喜事,等时机成熟再告诉你。”
容语并未多问,只要王夫人心情好,其他皆不在意。
告别王夫人,即刻登车前往南郊别苑。
说是别苑,也不过是毗邻农户的一个稍大些的院子,好在清净,此处无人识得他们的身份,王妃与诸位妾室住的也自在,端王尚在时,府中小妾争风吃醋,偶尔也闹个翻天覆地,而今,一朝败落,她们既没被王府抛弃,也没沦落成风尘女子,朱赟一视同仁将她们接到此处,好生照料,几位妾室也歇了心思,谁也没弃朱赟母子离去,个个挽起袖子,烧菜的烧菜,浣衣的浣衣,原先双指不沾阳春水,均干起了活。
王妃性情也收敛了,一家人反倒是和和睦睦,同甘共苦来。
容语抵达院门口,瞧见朱赟打另外一个方向回来,一段时日未见,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身粗短布衣,拧起两个木桶,也不知桶里是什么,小心翼翼的,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
容语跳下马车,含笑迎了过去,“在做什么呢?”
朱赟没料到她会来,将笑溢出眼底,“你这么忙,还以为不得空来呢?”
荫荫夏草盖过他脚踝,一双桃花眼早已褪去了往日的洒脱明亮,露出几分沉着睿气来。
或许这才是藏在他骨子里真正的天性。
因出身尊贵,自小优渥,便把这份天性给掩埋了。
容语作色瞪了他一眼,“公务没有尽头,你的生辰一年一次,我怎会忘?再说,咱们俩什么交情?”
接过他手里的木桶,往里瞄了一眼,“咦,小黑鱼呀....我小时候可爱吃了...”
朱赟定定望着她,空落的心瞬间被她这句话给填满,纵然对她的满腔情丝只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有她这句话,便是寂寂长夜梦醒后的皈依。
二人一道进了院子,先去正院拜访了朱赟的母亲,侍卫将容语带来的绫罗绸缎并一些珠宝奉在桌上,王妃苦笑着摇头,“这些东西,不是我们能用的,怕是辜负了掌印一片心意。”
容语颔首一笑,“您误会了,这些均是底下人孝敬我的,并未在宫里上档,您自个儿不用,回头换些用得着的东西也是使得。”
堪堪两月不到的寥落日子,王妃已尝尽辛酸疾苦,原先顿顿山珍海味,她还要挑些口味,如今能吃上一点肉食已是十分不易,还得靠赟儿去山野里寻,瞥了一眼儿子沾湿的裤腿,王妃眼眶涌上些许湿色,幸在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身为王妃的气度犹在,今日赟儿生辰,她断不能露出忧色来,是以很快浮现端庄的笑容,
“多谢掌印费心。”
命侍妾给容语奉茶,又话了几句闲,容语随朱赟回了他的院子。
宅院倒是不算小,有三进,朱赟独住前院,他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一大家女眷都靠他养活。
容语随他步入书房,里面摆设极是简单,一案一塌,唯独书册倒是叠了整整一墙,推开窗往后院一瞧,满片的细竹摇曳多姿,阵阵清香相送而来。
“你以前不爱读书,如今倒是学起圣人,扮起了‘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这套。”
朱赟闻言朗声一笑,“附庸风雅嘛,以前养尊处优,无需特别装点,旁人也知我是全京城最富贵的小王爷,如今落魄了,倒是得装点些门面,好提醒自己,也曾是读书人....”
他如今是获罪的庶民,连科考的资格都没有。
容语闻言,心头染上一丝痛。
二人在窗下伫立片刻,容语想起此行目的,打兜里掏出一叠银票,往桌上一拍,
“全部积蓄都在这了,等我攒了银子再给你。”
朱赟被她这举动弄得一愣,回想去年一群好友聚在红鹤楼,个个哭鼻子装穷,嚷嚷求着容语养他们,转眼,铅华洗尽,往事如烟,他们,一个长眠于彰武堡,一个远赴他乡,还有一个沦落到,真得靠她养了。
朱赟小心翼翼一张张银票数起,叠在手里,将她这份心意握在掌心,他不是扭捏之人,如今手头紧,后院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他吃喝,里子面子于他而言已不重要。
“卿言,多谢...”
容语听他一个“谢”字,心里很不是滋味,猛地往他肩上一拍,“咱们是过命的兄弟诶....”说完,恍觉不对,讪讪地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