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女宦(169)
他扶着小案缓缓起身,冷漠地看了一眼献王,目光落在刘承恩身上,立即露出笑意,
“刘公公,恰才皇兄吐血,是本王搀扶他进去,皇兄昏厥前拉着本王的手,不许本王离开....”
刘承恩听了这话,唇角溢出一丝极轻极冷的笑,“是吗?”
刘承恩看了一眼守在内殿门口的赵田,“赵指挥使,当真是这样吗?”
赵田皱了皱眉,回道,“本将当时正急着去传太医,不曾听见....”
刘承恩又看了一眼另一侧的陆珣,“陆大人呢,你可听见?”
陆珣神色无波,“当时陛下确实是拉着端王殿下的手,至于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不过,”陆珣淡淡看着端王,“以当时陛下的神色来看,仿佛不是要王爷留下的意思.....”
端王脸色就不好看了,虎目如利剑扫向陆珣,“陆大人离得远,怕是没看清吧,本王乃是皇兄一母同胞的弟弟,是至亲手足,皇兄病危,我岂能袖手旁观?许首辅,你说呢?”视线瞥向许昱。
许昱微一颔首,“刘公公,端王殿下曾随陛下南征北战,于社稷有功,留下主持朝务,并无不可。”
刘承恩听了这话,拂袖冷笑,“许昱,陛下亲子尚在,哪里需要端王来主持朝务?”
许昱也不恼,只哦了一声,旋即指着端王对面的一人,“那献王殿下呢?”
大殿倏忽沉寂下来。
仿佛是一颗被尘封在湖底多年的明珠,骤然被浊水翻腾着涌上水面来,众臣望着那张无比陌生又格外好看的脸失了神,有些老臣不由想起当年那句压下所有异议的雷霆之声,
“景初才一岁多,主幼国疑,岂能因小儿居位令我大晋被敌国觊觎,大不了,待他成年,朕将皇位还给他罢了!”
如今献王已整整二十二岁有余。
这么一说,仿佛献王有资格站在这里.....
刘承恩深深咽了一口气,他一直觉得疑惑,许昱一心将他绑架,除了以此制住容语,打压东宫外,更想逼他拟诏立端王为皇储,可许昱为何这么笃定,他就一定会因容语而跟他们妥协。
他心疼那个孩子是真,可他身为司礼监掌印,掌国之权柄,身上压着沉甸甸的重担,那里有百姓,有江山,还有社稷,他凭什么因为容语,纵容许昱与端王谋反呢?
一个人的性命比之江山,太过渺小。
原来还有个献王....献王比端王要有大义名分....倘若乾帧旧党趁陛下昏迷,振袖一呼,簇拥献王继位,似乎也在情理当中。
以献王为晋升台阶,再行司马昭之举,端王打得好算盘哪。
刘承恩压下心中腾腾热浪,迟疑地笑了笑,颔首,“原来如此,那么...”他视线挪向端王,“端王殿下也是这个意思?”
端王眼皮抽了抽,镇定道,“是....”
声音明显带着犹豫。
刘承恩笑了,又问,“那端王殿下打算让献王当几年皇帝呢?”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端王闻言缓缓聚起虎目里的怒色,目若灼火,似要洞穿刘承恩,猛地一踢脚下的小案,大怒道,“刘承恩,你羞得胡言!”
“哦,那是咱家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刘承恩笑眯眯道,“只是,陛下待端王您不薄,您何以弃亲兄长不顾,去辅佐一远离朝廷二十多年的侄孙继位?”
端王脸色千变万化,如同被人揪住尾巴的老狐狸。
“我看,让献王继位是假,您欲行操莽之举是真。”
不等端王动怒,许昱轻声开口驳道,“刘公公多虑了,端王殿下没这个意思....”
端王看了许昱一眼,没说什么。
献王自始至终拢着袖,卓然立在台阶角落,他神色浅淡,对众人所言置若罔闻,仿佛他们所谈与自己无丝毫关系。
许昱又轻飘飘问刘承恩道,
“陛下说出那话时,老祖宗当时也在场,您是最讲信誉的,想必不会食言....”
刘承恩笑得雍容,朝许昱微微侧了侧身,“许首辅,今时不同以往,时者,势也,孙子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善变者胜。’陛下御极已二十载,文臣武将济济一堂,河清海晏,歌舞升平,首辅想一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得看天下百姓答不答应?”
“再说了,陛下尚且有儿子,哪有越过嫡亲儿子,立旁人为嗣的道理.....”
许昱淡淡交锋,“刘公公指的是抱病不来赴宴的不孝子朱靖安,抑或是试图谋杀亲父的不仁子朱承安?”
“本辅不管你说的是谁,且先看看这道密诏.....”许昱曾是乾帧朝三元及第的状元,有过目不忘之能,自密诏被偷后,他又凭着记忆伪造一份,
他将密诏自袖口掏出,缓缓展示在众人眼前,慷慨激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