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女宦(141)
细究,已究不清。
只知,那脱离掌心之外的冲动,那按捺不住的步伐,已令他无法自持。
谢堰将印信丢入邵峰手中,又吩咐暗卫取来他训练的一只雪白的灵狐,灵狐对气味极是敏感,他抱着灵狐让它嗅了嗅装着密诏的黑色布囊,此物该是容语贴身携带,必定有容语的气息。
邵峰捏着印信,眼睁睁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眉间的忧色皱得深深。
待妥当,谢堰将灵狐塞入大氅内,迎着寒冽的朔风翻身上马,带着十名暗卫疾驰而去。
谢堰并不曾绕行至贺兰山南麓,路途太远,当真来不及。
从怀仁通往凤鸣坡,直线距离仅仅有一百里。且有大路通往,只是这条大道上蒙兀铁骑横行,倘若冒然闯入,便是送死。
他此行人少,只有十一人,并不引人注意。
他当即做出一个大胆的决策。先是一路缓行,四处寻蒙兀降兵,待撞见,便着侍卫脱下对方的衣物,一行人换装,佯装成退散的蒙兀士兵往凤鸣坡疾行。
谢堰又曾学了些蒙语,一路蒙混过关,沿途,蒙兀大兵四处逃窜,当真无人注意他们。
仅仅是午时三刻,他带着人赶到凤鸣坡下的粮营,远远望见谷中烧焦一片,黑黢黢的,仿佛是地狱的入口。
心一阵揪起。
他二话不说,将灵狐从怀里放了下来,灵狐落地,挠了挠耳,环视一周,飞快往前一窜,它窜到了容语先前跪倒的那片血泊,忍不住用鼻子蹭了蹭。
谢堰策马过来,目光落在那一团被冰雪覆上的血渣,瞳仁猛缩。
难道,他还是来晚了吗?
他压住心口腾腾的热浪,举目四望,北侧的山林,碎叶如烟漫天飞舞,若他猜得没错,那该是双枪莲花留下的痕迹。
“去山上搜!”他一声令下,十名暗卫迅速策马上坡。
谢堰翻身下马,将那灵狐抱了起来,将它往山上一扔。
灵狐如荡千秋似的,被他一掷扔到半山腰,落在一片滑坡上,泥土太松,爪子一下没抓稳,灵狐顺着泥坡往下滑了一丈,它奋力刨了几下,飞快往上一窜,窜至坡顶,又跟着嗅了嗅,忽然之间,如闪电朝一个地方窜去。
一行人辗转穿梭,跃入密林深处。
少顷,前方传来暗卫的呼声,
“公子,这里有尸身,是十八罗汉....”
谢堰顿惊,立即策马跟上,来到一片光秃秃的树干下,血腥气充滞鼻尖,不消说,这里该是容语与十八罗汉的战场。
地面堆积着厚厚一层枝叶,树叶之下横七竖八躺着十来具尸身。
“快寻容语!”
十人沿着方圆数丈,分开寻找,不多时,侍卫找齐了十八具黑衣尸体。
其中一人的面巾被撕开,露出章简那张熟悉的脸。
却不见容语影子。
十八罗汉均丧生她手,她可能还活着。
“容语!”
他勒紧缰绳,骑在马上,四处呼唤。
可惜,空荡荡的山间,毫无回应。
刚刚升起的一点喜色也荡然无存。
这时,他发现灵狐停留在不远处一颗光秃秃的树干上,尾巴朝他拼命地摇晃,就连嘴里也发出急促的呜咽。
谢堰心神一凛,当即跟了上去,顺着灵狐尾巴所指的方向,往上遥望。
大片天光耀入他眼底。
一道身影逆着光,如枯叶一般,无声无息地从枝干上跌落下来。
随之一起洒落的,还有漫天的碎叶。
她仿佛是折戟的风筝,断翅的雏鸟,清风猎起她黑色的衣摆,将她载着盘旋而下。
“卿言....”
谢堰长睫一颤,毫不犹豫往脚踏一蹬,借力朝上掠去,于半空接住了她的身。
手臂撞上她的玉冠,青玉碰之即碎,满头青丝如瀑布滑下,被风掀起,狂风乱舞地盖住她半个身子,她整张脸被覆住,无声无息地埋在他怀里,如同死了一般。
谢堰接住她,一齐落在马背上。
被落下的力道一震,她脖颈在他手肘处撞了一下,往外侧一搁,青丝如潮水滑落,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来。
谢堰从未见过这样的容语。
毫无生气。
她眼皮沉沉地阖着,面容白如薄纸,一点血色也无,唇瓣干枯僵硬,甚至有些发青,身子更似被抽了筋般,如软软的皮囊,随时都能被风载覆。
若非微末的热度透着薄薄的衣物传来,他只当她已经死了。
他心几乎沉入冰窖。
这个空档已有暗卫寻了一处山洞,生火的生火,猎食的猎食,一通忙活。
谢堰小心翼翼抱着容语行至山洞处,将她轻轻放在铺了衣裳的牛毡皮上,还未完全放下,发觉胳膊处被她后背的什么东西给膈了下,暗道不妙,立即轻轻将她背身翻过来,一枚暗器直直插入她肩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