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门+番外(167)
陶曦月很是意外。
意外于他将李悯交给颜家竟会是这个原因,更意外于他此时此刻的坦然相告。
“不过算了,”李衍似是已然想开地叹了口气,说道,“反正他将来也不必顶立门庭,他若觉得这样过着好,等他大了便分出去自己过就是。”
陶曦月犹豫了片刻。
“殿下……”她终是没忍住开了口,“大郎才五岁,您若现在将他接回来,父子之情未必不能再续,况,有您在身边,他必然也会成长得更好些。”
李衍定定地看着她:“你当真这样想?”
不知怎地,陶曦月觉得自己像是在他眼里看到了些难以形容的情绪,她隐隐感觉到他是高兴的,但看着眼前人幽若深潭的目光,她又不敢肯定。
她只能凭着本心和直觉行事。
“嗯。”陶曦月颔首。
李衍轻轻拉过了她的手,问道:“那你说,先要怎么办好?”
陶曦月想了想,说道:“殿下若要接大郎回来,也不便立刻改了之前的决定,否则难免让人疑心是您或者妾身有什么想法。不如就先佯作无事地等他去颜家住些日子,然后寻个机会把他叫回来就是了——要不,就说要给他请先生?五岁也是差不多了。”
李衍沉吟着点了点头:“你想得很周到。”说着对她一笑,“这方面果然还是你们女人的心思细一些。”
“不过……”他满目柔和地看着她,说道,“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阿悯回来了,你那里少不了会被人各种揣测,早年我没有坚持将他放在府里养,就是想避免有人拿小孩子来争夺什么,如今难免也有人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陶曦月微微笑着,半玩笑地说道:“殿下如何又知妾身是君子非小人?”
“阿陶你嘛,” 他含着笑,忽而抬手捏了下她的脸,“是个胆小鬼。夹缝之下连府里的中馈都不愿出头去接,何况是个五岁的孩子?你若置身事外,我也觉得正常。”
陶曦月蓦地一愣。
原来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早就被他给看穿了……
“所以,”李衍低头轻轻吻在了她手背上,“谢谢你。”
几天后,陶云蔚刚送走了前往苏州参加雅集的陆玄和陶伯珪,转回头就接到陶曦月派人送来的消息,说是安王殿下已将地的事情办妥了。
陶云蔚便立刻赶去了开阳县,当天下午就在衙门里办好了一应文书事宜。
九月底转眼而至,金陵城里亦于此时突然传来消息,起部将作司即日将开始对广庆门外的民居进行拆迁,一时之间,广庆门外半坊之地都叫苦不迭。
这日,楼宴正在和大木局的一众官员商议工期进度,见手下属吏从外面进来,似是有事想单独禀告,便暂停了议事,把人叫去了偏室茶房说话。
“怎么,清拆补偿之事不顺利?”楼宴问得很是平淡。
为了这桩事,起部和尚书省那边早就掰扯了许久,否则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动工。图纸原本是八月初就画好了,起部也将预计的开支数额报给了尚书省——然后便是意料之中的各种讨价还价。
原本他们有意将修筑寺观的消息一早泄露出去,就是为了用补偿款来转移陆方的视线,这样将作这边才好在营造花费中多捞些油水。只是没想到的是,陆方却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把每一项开支扣掉一些,而是其他都没动,只直接大笔一挥,将清拆补偿款减到了底。
这样一来,虽然他们能得到的油水应该会比预计的更多,但同样的,营造的麻烦也更大。
补偿款的数字实在拿不出手,但别的营造开支却高得相当“好看”,这让他们连去圣上面前叫苦都没办法叫,毕竟圣上只关心寺观修筑的结果。况度支已是有意拖了段时间才给出这样的回复,起部这边再要去叨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自然讨嫌、无能的就成了他们。
尚书省那边这一手明显是个双层套,要么他认栽受罚,要么,就得楼家为了顺利完成差事,自己出钱来填窟窿。
大有看不惯楼家帮晋王出了两百万钱的眼红之意。
但要他现在去求助父亲,又与被圣上嫌弃的结果有何异?
楼宴着实为此头疼了几天,眼见工期不能再拖下去,便干脆决定先斩后奏。于是起部直接下发公文定了清拆之期,并言明“随拆补款”,然后又暗中对那些入得眼的庶族人家放出风声,说度支拨的银两有限,先配合清拆的可得足额补偿。
至于其他人若是要闹事,那便让卫尉寺去收拾这摊子。
所以楼宴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
然而属吏却回道:“确然有人哭喊闹事,不过情况却并未如我们之前想得那么严重,毕竟圣旨在上,那些人还是不敢太造次。只不过,有一事稍有些令人意外,据卑职所知,目前至少已有十来家人户赶着清拆后载上了自家的木石瓦片,往开阳县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