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引(158)
她心里一路想着先前发生在客栈前堂里的那一幕,始终种乔小禾他们在欲盖弥彰的感觉,可是她又想不通,如果沈睿真的是高居于庙堂之上的皇子,又怎么会牵涉进江湖事来呢?若说他是痴迷武学也不像,明明拳脚功夫很一般,也看不出什么想精进的念头。
那就只另一个可能……他隐藏身份踏入江湖门,是另筹谋。
考虑到那一行人雨还未停时便匆匆走了,倒像是在刻意回避他们,李青韵便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向路人打听了一下离自己住的这家客栈最近的酒楼饭馆,最后得就在这条街的另一头便家茶楼——恰好也是自己等人若要离开将会必经的街头处。
她随即寻去,果然在距离不远处望见那茶楼二楼上穿着军服的人站在围栏前瞭望。
她正考虑要如何上前打听,便忽见那先前声称错认了沈睿的中年官员一边四下张望着,一边从茶楼大门里走了出来,转了个弯朝一条小巷走去。
竟连个护卫也没带。
李青韵略一沉吟,举步正要过街跟上,却又视线一瞥,不经意看见对面随后又跟过来一人拐进了那条小巷——她一看装束便那是谁的人。
默忖了片刻,李青韵索性轻身飞上了屋顶,跟在那一前一后两人的后头,轻无声息地踩着脚下的屋顶瓦片。
那中年官员穿过小巷,又拐了个弯走了一段,最后在一座水车木屋前停了下来。
“展大人。”他恭声拱手向站在木廊上的人施了个礼,“不可是五殿下事吩咐?”言语间颇带了些激动。
饶是心里早已了些准备,但李青韵乍听之下确认了沈睿的身份,还是不由怔了一怔。
前来与他会面的人正是展风。
“张大人,”展风用和平日里说话完全不同的口气,语调却又很平常地说道,“展某两个疑问之处想向你请教。”
言罢,他便按照宋睿的吩咐,先问了对方是如何识得五殿下的,待得到回答后,又问对方今日怎么恰好路过了这里。
答案一一都被李青韵和另一个人听在了耳里。
于是白非离那边在稍晚些时候便得到了消息回报,甚至比宋睿都还要早上一会儿。
“那人姓张,是蕲州州府上的主簿,”回来的人禀报道,“说是前年随自家主官前去京城述职,恰好遇上展家办寿宴,他便被在京中任职的同科给拉了去,之后就遇到了亲自去给展老夫人贺寿的五皇子,据说当时他还幸与对方攀谈了两句——不过照刚才的情形来看,沈睿早就不记得他了,这也是正常。”
一面之缘,何况以宋睿的身份,不记得这么一个下士确实再正常不过。
白非离问道:“那他是早听说了宋睿与我们同行,还是真的路过?”
“应是真的路过。”对方回道,“他说这趟原是奉了蕲州州之命去……去江月城送生辰贺礼的,所以还特意派了人随行。”
白非离若所思地沉默了下来。
“宗主,”一旁等待他下令的门人问道,“我们真的要动手么?可是现在杀了五皇子……会不会引起朝廷对清风流的注意?万一下了死令,那我们可就要和六城为敌了。”
白非离淡淡一笑:“到了今时今日,难道我与他们还是朋友么?”
门人们一时默然不语。
却又听他极之冷静地说道:“等入了澜州地界就动手。”他说,“既来寻一场罗刹殿的踪迹,总要帮他们——还江月城,在朝廷面前显显眼。”
“是。”众人齐声领命。
这天之后,宋睿发现李青韵看自己的目光似乎变得些不同,好像种说不出来的复杂和深沉,他直觉她是怀疑了什么——也是,那场亡羊补牢的戏码委实些拙劣。他想当时在场的人一定大多都心存疑惑,只不过又都被所谓“皇子怎么可能到江湖来与绿林帮派为伍”的想法和与朝廷相关的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习惯而自我掩盖了过去。
但李青韵和这些人却不一样,论起门派出身她可以说比起六大武林城世家毫不逊色,甚至因为先人与永章公主府的渊源还更高出一头,而且她原本就一心想进京行医,她一定不会因他的身份而所桎梏,相反,身为皇子的他才会令她更为关注。
如此想来,他便隐约觉得她可能是在考虑要如何对待自己,既然事情尚未挑明,他自然也不便多问,只好也装作什么都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