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滩旧梦(65)

作者:梁阿渣

“是啊!——他又没见过唐少爷打仗!”顺儿机灵起来倒是什么话茬都可以顺下去:“……却给我讲得跟真的似的——你就知道他多爱慕你了!”

唐玉树这下合不拢嘴,就连那顺儿拿抹布拍桌面的工作能力,看在眼里竟也顺眼得多了。终究还是克制不了少年郎惯犯的飘飘然姿态:“以后别怕有人欺负你,唐少爷——”边说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护着你!”

“你说的!”

“我说的!”

“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事儿就这么样成了。只把手里的抹布随便丢开,哼着小曲儿雀跃地跑走了。

留下唐玉树在原地,还在反刍着“心生爱慕”这几个字儿,笑脸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且说顺儿这厢得了唐玉树这道“保命符”,倒是对“会耍刀”的陈逆没了怯意。

两人在东厢房里各自睡下,直到虽丑时将过,顺儿才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望陈逆所在的方向溜过去——顺儿睡的是林瑯的大床,但陈逆才来馆子不久,一直都只是就地打个地铺。

冬日里地下还是寒冷的,光脚踩着都有点难堪,料想……即使是隔着一层褥子,也暖和不到哪里去吧。

陈逆背对着自己面朝着墙,胳膊露在被子外面,就着月光看——前日里替自己打跑山间豺狼时被狼爪子拍伤的疮口才刚刚接了痂。

——“既然碰着了,也不能眼睁睁看你被狼吃了呀。”

向他表达谢意时,他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轻轻拔开药膏的封口,用最纤细的小指伸进去挑些许出来,在指尖覆上陈逆的疮口时,陈逆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就算你是个小子,我也会救你的。”

顺儿的动作被吓得停滞了好久,才又继续:“我可不信。”

陈逆没出声,身体却很克制地战栗了一下。大约是疼吧——这药是西域的猛药,敷上会刺痛,不过好得也快:“你忍一下,我就给你上好了。”

陈逆还是没出声。

“我们家少爷觉得我傻。在府里的时候啊,我总跟他闹着说笑,我会跟他说——顺儿往后是要嫁给少爷的!然后他就会被我吓到,觉得我是个傻子。”疮口摸起来有很多疙疙瘩瘩的血痂,顺儿力道很温和,所以刺痛感似乎也被抵消了很多:“可我其实心里一清二楚的:我怎么会嫁给少爷呢,我嫁给不了任何人啊。我涂胭脂着唱着小曲,世人见了都觉得我是个现世宝,都笑我疯笑我傻……我这种人啊,不敢说没有喜欢的东西,但我从有意识的年纪开始就明白一件事儿……”

抹完了药膏,话也停顿在了这个节点。

陈逆还是没转过身子来,只在漆黑的夜里等过一阵空白,才听到顺儿混着一声“淅沥”的颤抖呼吸。

顺儿说:“很多我喜欢的……其实……注定就拥有不起。”

字尾哑然。顺儿用力地抹了好几把眼睛,才能就着微薄的月光将药膏的封口重新阖上。

蹲着有点久所以脚发麻,起身后退时,却被一个力道拉回了身子。

少年粗重的呼吸里三分激动七分紧张,只隔半寸的距离,顺儿听见陈逆极低沉又极清晰的声音,问他:“你喜欢我,是吗?”

没敢作答。

“我就问这一次——你告诉我,你喜欢我是吗?”

顺儿点了点头,换来一个措手不及的灼热拥抱。

被扎实地环抱着身体,顺儿听到少年笃定的声音:“以后别怕了——等我长大,就娶你过门儿。”

翌日的陈滩天气晴朗。

打着哈欠挑着两桶水往馆子走回去的时候,陈逆伸手过来打算替唐玉树分担一桶:“玉树哥没睡好吗?……昨晚上……”

“不用管我,你顾好你的那桶就行。”唐玉树缓住了脚步稳了稳身形,继续走:“昨晚你林大掌柜算账算到很晚,我也没法子睡。”

“是需要陪他算账吗?……还是,等什么……”

唐玉树被这问题搞得莫名红了脸:“没等啥子……就,那个……亮着灯灯我睡不着……”

“哦。”陈逆几步小跑先到了馆子门口,进门前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对唐玉树说了一句:“玉树哥你得加油了……小弟我……都已经超过你了。”

唐玉树没明白陈逆在说什么。

但唐玉树觉得他绝对不是指“跑过了你”这么简单。

☆、第二十六回

第二十六回义父子重聚市集下 把兄弟再上公堂前

虽说进了腊月,隆冬料峭的寒意并没有遮蔽掉财神府的前浓烈的烟火气息。

点绛唇馆子的红火生意,使得原本就热闹的财神府市集变得更加拥挤,人来人往每天都像是在赶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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