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滩旧梦(40)

作者:梁阿渣

刚准备前去,此刻院子里却来了客人。林瑯上前招呼片刻,陈逆就默默站在一侧一言不发地看着。待林瑯安顿客人坐下之后,才乖乖地随着林瑯来到后厨。

却不见唐玉树。

这下林瑯心里有些着急:“客人都来了,这家伙去了哪儿?”口中念叨着,又带着陈逆来到了西厢房,径直推开门,只见唐玉树靠着床沿坐在地上,正龇牙咧嘴地脱着右脚的袜子。

林瑯上前道:“已经来客人了,你在这儿待着抠脚?”

唐玉树抬头看了一眼来者,撑着床沿慢慢站了起身。

林瑯这时候才注意到唐玉树的脚踝处肿胀得厉害,一整片紫青色看得让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怎么搞的?”

“……”唐玉树不肯说话。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始作俑者尚未搞清楚因果关系,只把眉头拧起,着急地抱怨道。

“……”唐玉树还是没有应声。

说着“我看看……”一面向前靠近时,原本站在自己后侧的陈逆却突然跨上前一步,抢先于林瑯跑到了唐玉树旁边:“您先坐下——我懂些医术。”

触诊片刻后陈逆抬起头来,向林瑯汇报:“这是扭伤……”

“严重吗?”

“不严重……”三个字才让林瑯心头松了一口气,接下来陈逆却又否认了自己方才的诊断:“等等——有点严重。”

“什么情况?”林瑯觉得自己的眉头简直要皱得抽筋了。

只见陈逆拿捏着力气摁了几处穴位之后,不可置信地问唐玉树道:“这儿……有过旧伤吗?”

“是嘞。”唐玉树点了点头。

“我就说,寻常的扭伤不至于这么严重……这里受过什么伤?”

“被一颗颗两寸的箭头扎进去,用刀子挖出来的。”

“……箭头?”陈逆眼睛瞪得很圆:“您打过仗?”

“是嘞。”唐玉树点了点头:“成都。”

“哦——我知道!”那小孩显然已经跑题了:“您真厉害!……那您骑过马吗?”

“骑过。”

“您能教我吗?”

“可以啊。”

林瑯终于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伤到底怎么办?”

“哦对——”陈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小人对医术只是粗浅地了解,还是要请正经大夫来看……”向林瑯汇报完,又转回头对唐玉树叮嘱道:“您先不要乱动到筋骨,万一治不好,您的脚就废了,以后也不能骑马了……”

“没得事。”唐玉树摇了摇头:“这种小伤算得啥子?”

“小伤……那您被刀砍过吗?”小毛孩显然又跑题了,脸上洋溢着兴奋。

而唐玉树似乎也不是个聪明的,只嘚瑟地把脸一扬:“当然砍过!我还被狼牙棒敲过脑壳呢!”

林瑯终于听不下去了,再一拍桌子:“我看你脑袋被门儿夹过!”

这声吼完之后屋里陷入了一片安静,从林瑯周身扬起的莫名压抑感让陈逆连呼吸都不敢了。只见他转身出门去,丢下一句:“你看着他,我去找大夫!”

然后就将门儿重重一摔。

院子里传来了客人语气悠哉的抱怨声:“哎呦……等了多久了怎么还没……”

换来林瑯的一句毫无理智的“爱吃不吃!”

客人小声:“对不起……”

留下唐玉树和陈逆面面相觑。

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唐玉树问道:“诶?弟娃儿,你是哪个喃?”

金陵城入夜,烟火熙攘。

随父亲一同出席夜宴,因倦了席间的推杯换盏,于是便称身体有恙,先离了席回府。

因“颇有交际手腕”而名动秦淮,应对觥筹交错的场面对于花良叙来说,自然是不在话下;可由衷地,她一向不喜欢这些场面。

离席时父亲尚忙着与人们谈笑风生,连一句“路上小心”都不曾叮嘱。

转出雕梁画栋的酒楼,花良叙收敛起笑意揉着酸痛的脸颊,方走了几步到一处路口时,却隐隐听得一阵小孩子们的吵闹声。

最初花良叙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们玩闹。可站定脚步仔细听去,才意识到那笑闹声恣肆张扬的情绪过于浓重,而其间还隐隐传出一阵微弱的哭泣求饶声。

花良叙改变了行径的方向,转向那个巷子里。

——“不是流莺的杂种,怎么会在脸上涂胭脂?”

——“你娘呢?喊她来救你啊!”

——“待会儿就把你卖了去!”

句句言辞难听至极。

就着灯火,花良叙看到一群十七八岁的男子围堵着一个坐在地上的少年,那少年约莫也就十三四岁光景,只露着光溜溜的腿在寒冷的冬夜里打着颤。

“你们做什么?”花良叙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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