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滩旧梦(118)
两人一并从东厢房推了门出来,恰见林瑯搬着一团被子晃晃悠悠地在台阶前来回踱步。
林瑯见唐玉树,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他,只把被子递上来。
唐玉树说:“大半夜这么冷你做啥子?”
林瑯才回答:“顺儿把被子带过去了,你没被子盖……”
唐玉树说:“那你盖啥子?”
林瑯别着脸说:“你不用管我……”
唐玉树下了东厢廊下的台阶,把林瑯搂在了怀里,才查觉他烧得发烫,用手反复在林瑯和自己的额头间试温度:“你回去睡,我去把备着的风寒药煎了——白天脱衣服又脱孩子(陈逆按:蜀地口音,鞋子的意思……)的,这下耍开心了吧?”
林瑯抬头看唐玉树:“你不生气了吗?”
唐玉树摇头:“听着林瑯——我唐玉树,说了你到哪儿就跟你到哪儿,那就是板板儿上钉钉钉儿的事!是饿了该吃困了该睡渴了该喝水尿急了就该尿!是天理!是用不着你反复证明的事儿!晓得?”
林瑯点头,又着实分不清脸上发烫是风寒还是娇羞。
被唐玉树拍了拍头,乖乖回了西厢去。
“绑架案风波”自此平息,再不赘述。
却说翌日点绛唇便又再开了张。
前夜里一通折腾,四人都起晚了些,于是准备工作便做得手忙脚乱的,好在客人赶到前也都准备妥当了。
生意红火,于是三十坛酒半个中午就被点光。陈逆便拉着木牛车,又向阿辞搬了一些来。
搬回酒来时,阿辞在后面跟着陈逆一同进了馆子里来,手里还捉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狗,在阿辞手中“嘤嘤”乱叫:“这小狗是你们的吗?”
林瑯那厢正好结了几笔账,得了空来院子里晒晒太阳。跑了上来便摸着小狗道:“不是——这狗好乖!”
众人轮流来逗,那小狗也不怕人,耷拉着耳朵摇头晃脑地舔人的手指。
林瑯喜欢狗,这下把狗接了过来搂在怀里:“你在哪儿捡的?”
阿辞指了指馆子门口:“就那边晃悠——我还以为是你们养的。”
“那就先留着吧——有人寻的话再还他们,没人寻就是我的了!”林瑯毫不收敛爱狗之情,喉咙里挤出些怪腔怪调的声音,与怀中小狗调笑。
这边唐玉树从后厨里出了来,把装着五十两银子的钱囊还给阿辞。
阿辞问他:“诶?……你们有钱了吗?”
唐玉树不太会撒谎,涨红了脸,笨拙地结巴道:“有……有了。”
“别逞能!你们有了钱,也不用急着还我——馆子里用钱的地方多的是,先留着,富余多了再还我也不迟。”
被骗了却还在那厢替他们做打算,阿辞还真是个好姑娘。林瑯在一侧听了羞愧,抬头道:“没事没事……我们不缺了,谢谢阿辞。”
边说边瞥了一眼唐玉树,只见唐玉树也正瞪着他看,又吓得埋下了头去逗小狗。
——“哎呀!”
却被小狗给咬了一口。
唐玉树吓了一跳,跑过来着急地查看:“咬伤了没咬伤了没——顺儿快去找大夫!”
林瑯赶忙伸手示意自己无恙:“没事没事,只是破了点皮而已……这小乳牙,哪能把人给咬伤了!——顺儿快回来别去了!”
无意间却见阿辞盯着自己看,林瑯回看她。
阿辞开口笑说:“林瑯?老实交代——最近是不是欺负玉树哥了?”
唐玉树警惕地转头看阿辞,额边都有点冒冷汗了,心想这姑娘难不成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
林瑯心虚地笑:“没有没有……”
“那这小狗怎么偏偏咬你?”
恰有客人催促结账,林瑯才得以夺过阿辞的审讯,说了句“哎呀我去忙……”便把狗塞给唐玉树就跑了。
唐玉树抱着那小狗,有几分疑惑:“为啥子说他欺负我了?”
阿辞解释道:“很久前的事了——林瑯发过誓,他若再欺负你,就要被狗咬的。”
路过的陈逆听了也笑:“林少爷发的誓若有用的话,恐怕早被恶犬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众人说笑罢,便四散了各自忙去。
之后的生意一如前几日般红火。
林瑯定好的阴阳锅到了之后,唐玉树在王叔的指导下也学会了煮些清单的汤头;两味的锅子出来了,口口相传一遭,馆子生意便又更火爆了起来。
接连忙到正月十四那日,林瑯终究又撑不住了:“索性我们往后每隔七个日头便休一次业吧!”
送走晚上最后一波食客们,另外三个也早已疲惫不堪。
没有人投反对票,林瑯在账台上铺开了纸,挥笔写下明日休业的告示,吩咐顺儿和陈逆去馆子外贴了。
丑时初才躺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