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狼记(111)
瓜儿浸是北语里颇具侮辱意味的词语,有万人尝之意。
北人们一听,纷纷喊道扫兴。
头领领命道:“把火加起来!”自己则起身走到裴爱身边。
裴爱见他,是有恐惧的,眼泪渐溢,继而潺潺。
头领盯了她一阵子,缓缓用汉话道:“我可是我们那的美男子,难不成到了你们汉女眼中,就成了面目丑陋,都把你吓哭了?”
裴爱听了这话,朦胧眼泪努力看他,见眼前人鼻梁高挺,一双深邃的灰褐眸子,发色亦是褐色,与汉人男子的确不同,但也算不得丑。
她吸吸鼻子,突然心一沉。
这人的汉话,似曾相识。
第53章
是在哪里听过呢?
裴爱回忆回忆……猛一个激灵:是上回车上绑她的那个人!
那时他五官奇怪,是因为易容易貌。就是那位假冒的令郎,他果然是位北人!
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惧涌上裴爱心头,犹如针刺,衣衫下的肌肤,起了层层鸡皮疙瘩。
恐惧之下,裴爱异常清醒,明白了眼前人是谁,她立马默默告诉自己:不能让他瞧出,自己已经认出他来。
因为这人上回就毫不留情,决意致她死地。
好在裴爱始终哭泣不止,眼泪可以帮助她掩饰。
在眼泪中,她又一次观察了这人的相貌,相貌可以改变,其实声音也可以压低变粗,可以刻意捏细,但这人却毫无掩饰地用原声同她说话。
很显然,他也认出了她。
裴爱喉头发紧,很怕他要杀人灭口。
她偷偷观察,发现他至始至终在注视她,不曾移开目光,且嘴角一直噙着笑意,跟那日车中的算计的笑一模一样。
他又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她竟然中了“百足之虫”还不死绝?
他居然抬手,摸向她的脸庞。
裴爱吓得本能一抖。
他手滞住,眸底流露凶光。
裴爱心想:糟了,他是不是觉得她认出来了?
她赶紧装不认识,骂道:“北贼,你在我汉土都城,光天化日绑架良家,迟早会遭恢恢天网惩罚!”
他仍是笑,片刻后,眼底的凶光消失了。抬手不由分说擦了把裴爱脸上的眼泪,道:“你怎么总是哭?”
裴爱心中大惊,忙还嘴道:“你我今日第一回 见面,你凭什么这样论断!我哭我汉土,蹿来你这些虎狼作乱!”
“哈哈。”这北人头领笑了,“在我们那,虎狼是赞誉之词,我就当你夸我。”
两人正交谈着,有北人听到,举着皮制酒囊跑过来说:“说得对!我们令狐校尉,可不勇如虎狼!”
裴爱这才知道,此人姓作令狐。
令狐倏地站起来,用北语呵斥那名北人:“谁让你们喝酒的?”
北人低头道:“辛苦了一天,差点命都没了,喝点酒又怎样……”
两人的对话裴爱听不懂,只觉令狐气势汹汹,而另外那名北人则低语怯怯。忽地令狐叫骂了一句北语,冷厉打落属下手中的酒囊。
他又用北语痛斥自己这群手下,如今身处敌国,危机四伏,各个毫无警觉,反倒喝酒?
听在裴爱耳里,都是叽里呱啦。眼前的一群北人,真的像一群小兽,嗷嗷呜呜,不知嚎个什么。反正裴爱时刻保持警觉,只要这些北人不再注意自己就好。
她试了试,力气太小,挣脱不了被束缚的绳索。观察左右,也没有任何锐利的器具。
到了深夜,起一阵风,吹动周遭树木,有呜咽之声。裴爱身上又起了鸡皮疙瘩,带泪。
北人们却个个执刀,俱站起来。
有人来了?
是冲天他们追来救她?还是附近村民撞过来了?
裴爱心底骤然燃起希望,又想,自己被挟持的事若被王峙知道,他得多担心。
黑夜中裴爱借着篝火观察,发现来了七个男人——看长相,也是北人。
她心里骂了句,敢情是贼和贼碰头了?
希望这时冲天能带兵赶过来,将这些侵略国土的贼人一网打尽!
然而,再无其他人靠近。
来的北人同样只讲北语,其中为首的那人,一眼就瞧见裴爱,朝她这边走来。
裴爱汗毛竖起。
令狐亦往这边走,与那人同立在裴爱面前。
那首领用嘲笑的语气讲北语:“令狐然,你果然勾结了汉人。”首领抱拳对着苍天,“我要告诉父王,让他上报大天王,重申赫赫计划的失败!”
令狐笑了笑,北语错落:“纥骨寒,你能不能长点脑子?我若勾结她,怎会将她绑起来!”
令狐说完,他的属下立即附和:“是啊,我们校尉分明是挟持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