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碎(180)

作者:: 小夜微冷

仰头望去,一轮皓月当空,漫天璀璨星子,微凉的山风徐徐吹来,撩动人的发丝,厢房门大开着,门口投出片小小橘黄油灯光,与满地的银白月光相互交织在一起。

玉珠将洗好的衣裳拧干,晾在院中的麻绳上,她用手背擦了下额边的细汗,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大家都平安,那就是最好的事。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惠清才替吴十三医治完。

待主持走后,玉珠赶忙收拾了遍厢房,将各类伤药按止血、止疼等不同功效归置好,把包扎的棉纱布叠好,扫了地,擦了桌子,还给菩萨上了三柱清香,忙完后,已经子时了。

她关好门,手锤着发酸发僵的腰背,走向床榻那边。

借着豆油灯微弱之光瞧去,吴十三的脸色显然比下午时好太多了,不再苍白,恢复了血色,他好像真的累了,睡得很沉,也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紧锁,偶尔发出一两声呓语。

玉珠手附上他的额头,还有点烧。

她忙拧了个凉手巾,替他擦了脸、脖子、手心掌心。

许是凉快下来了,他眉心的疙瘩散去了,呼吸更平稳。

她轻轻地抚过他左手包扎的厚厚白面纱,鼻头发酸,那会儿听主持说,他身上就数这处伤最严重,被人一剑贯穿掌心。

该多疼啊。

吴十三,你就这么喜欢我么?

玉珠默默垂泪,替他掖好被子,趴在床边,大大地打了个哈切,紧绷了数日的心弦在这瞬间松开,她困得眼皮打架,终于撑不住,沉沉睡去。

好梦无眠。

天还没亮,玉珠就醒了,整晚保持趴姿睡,以致脖子酸僵得很,浑身的骨头如同被拆了重塑般,她左右扭动脖颈,捶打腰背。

抬眸望去,夜色仍挂在窗纱上,灯盏里的豆油燃烧殆尽,从远处隐隐传来几抹敲击晨钟的声音,惊动了油灯旁沉睡的飞蛾。

玉珠轻手轻脚地坐到床边。

这会儿吴十三睡得正沉,发出轻微鼾声,他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蜷曲,被子夹在两腿间,后背抻露出一大片。

睡相真难看!

玉珠摇头笑笑,手附上他的额头,已经不烫,看来主持的药发挥效用了,借着微弱烛光,她凑近仔细打量他,不得不说,胡人的骨相真好,五官精致且轮廓分明,睫毛可真长啊,还卷翘,皮肤就跟刚点出来的嫩豆腐般,比女人都干净细致,她都有些妒忌了。

看了会儿赏心悦目的东西,心情大好。

玉珠摸黑出门,打水、熬药,不多时端着药碗进了厢房,照旧拧了个热手巾给他擦脸、喂药、拆纱布换新伤药……全程他都在沉睡,任由她摆弄。

做罢这些事后,天已经大亮。

玉珠略梳洗了番,又用点些斋饭,随后寻了些针头线脑,将昨夜洗好的衣裳收回来,默默地坐到床边,缝补被她剪坏的袖子,守着他,一直到晌午。

这期间,吴十三一直在沉睡,担心之下,她忙去请主持过来瞧瞧,别是出什么问题了,主持把过脉后,笑说她关心则乱了,十三只是力竭补眠罢了,睡够了自然会醒,伤势已无大碍,年轻人身体好、恢复快,应该很快能痊愈。

听见这话,她才松了口气。

晌午歇了一程觉后,玉珠略打扫了下厢房,便下山去置办菜蔬等物去了。

暂且不表。

过了申时,打西边吹来一片黑云,遮盖住毒日,天色顿时昏暗了下来。

厢房里干净整洁,萦绕着淡淡女人香和各种药味,案桌上供奉的那尊檀木菩萨宝相庄严,手托着净瓶,静静地享受着香火,注视着床榻上晕睡的吴十三。

就在此时,吴十三翻了个身,大抵压到了胳膊上的伤口,男人痛苦地呓语了声,缓缓睁开眼,那瞬,他脑子还懵得很,只记得自己日夜兼程赶回洛阳救玉珠,怎么忽然睡到床上了?

玉珠、玉珠……

吴十三猛地清醒过来,记起了,他冲到陈府救她,还把那狗日的陈二给打了一顿,之后便策马带玉珠来到广慈寺。

想到此,他左右环视了圈,这里可不就是他之前住的厢房么,可玉珠去哪儿了?难道又被那老色鬼魏王抓走了?还是被陈二圈禁了?

吴十三一把掀开薄被,刚下床,眩晕阵阵袭来,他什么也顾不上,找不到鞋,就赤脚往外冲,刚打开门,便瞧见小和尚明澈正蹲在墙根熬药。

明澈听见动静,扭头瞧见吴十三立在门口,惊呼了声“吴师叔”,忙丢开手里的蒲扇,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喜笑颜开道:“你足足睡了十个时辰,可算醒啦!”

吴十三一把抓住明澈的胳膊,焦急地问:“她呢?”

“谁呀?”明澈是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忽地恍然,手指向小门那边,笑道:“你说袁夫人哪,她晌午下山办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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