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碎(117)
陈砚松双眼猩红,望着女人,犹如喝醉了般摇晃着身子,“有些话我憋在心里,足足四年了,是,我今儿跟你承认,我是找窑子里的女人了,为什么,因为我难受,回到家里想跟你诉苦,你自己想想,哪回你不是嘶声力竭地抱怨我为了争家产害苦了女儿,我错了啊,真的错了,可是你就是不肯给我一个改错的机会。”
陈砚松拍打着自己的胸脯,“我一看见你哭,就想起自己做下的错事,我怕你指责我,我怕我一难过倒下了,老大那两口子就把千百倍的怨恨发泄在你身上。那时候,我就是想找个地方喘口气,躲一躲,玉珠,你自己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个人四年来时时刻刻苛骂你有多卑鄙,指责你害苦了至亲,你会不会烦躁?会不会痛苦?”
听完他这番直白的自我剖析,有那么一瞬,玉珠低下头,也在思虑这四年来自己是不是太过分,完全没有照顾到他的情绪,这才导致他逃避开来。
可很快,玉珠就明白过来,这不过是陈砚松的话术罢了。
玉珠冷笑了声,默默地将孩子的衣物全都包好,抹掉眼泪,“将背叛和下作说的这般振振有词,不愧是陈二爷。”
她双臂环抱住,面无表情道:“你先是用孩子的旧物勾起我的回忆,击溃我的软肋,紧接着又默不作声地将过错转移在我身上,把你描画成一个无辜可怜的丈夫、心疼女儿的父亲,不得不说,你的脸可真大。以前我或许还会被你糊弄,可现在,我只会越发觉得你这个人虚伪可厌,不必兜圈子了,还是直接说你的来意吧二爷。”
陈砚松愕然地望着女人。
这要放在过去,玉珠听完他的话,肯定会自责没尽到妻子的责任,两人说开了就和好如初。
可为什么,她现在一点情绪波动都没了,还是说,眼中心里再没有他这个人了。
陈砚松不愿承认这点,他一把抓住了玉珠的手,哪知很快被她甩开。
屋子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没有相互指责、没有争吵抱怨,也没有痛哭流涕,有的只是孤灯在静静地燃烧,两个人虽坐得近在咫尺,却彷如天涯。
良久,陈砚松深呼吸了口气,问:“和离后,你有什么打算?”
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这次,玉珠没有回避,垂眸淡淡道:“应该是回江州娘家。”
陈砚松嗤笑了声:“你觉得能顺利脱身?王爷会轻易放过你?”
“不放过又能怎样?你当初不也是怕了,顺从乖觉地放我住在道观里,怎么,二爷您一边吃王爷的福利,一边又后悔?”
玉珠满眼皆是讥讽,百无聊赖地撕扯手指上的干皮,“倒不用你揪心了,单单凭王爷从未羞辱强迫过我,甚至还知会王庄和附近叱北营的人随时巡守兰因山,我就敬他几分,是个磊落的汉子。”
“你把这些王侯将相想得太天真了。”陈砚松恨道:“就算咱们将来有一天真和离了,你觉得王爷他会要一双穿旧了的鞋?玉珠,他不过觉得你长得有几分姿色罢了,以我对王爷的了解,他身边女人无数,等过几年你人老色衰的时候,你能得到什么?不过是一地稀碎的臭名声。”
袁玉珠忽然说了句:“那天,王爷曾暗示过我,说他想要一个知心知情的侧妃。”
陈砚松一愣,几乎恼羞成怒了:“不可能,他绝不可能给你名分。”
玉珠忽然有种报复了的快感:“名不名分,凄不凄惨,做不做侧妃,那都是我的事了,与你何干呢。”
紧接着,她斜眼剜向陈砚松,讥诮道:“你头先从不来看我,而今魏王去了长安,你忽然来了,难道你不怕他晓得后不高兴?不怕又丢了什么巡粮使、砖窑的好差事?”
一句句诘难,将陈砚松打得节节败退,他噌地一声起来,烦躁地在原地来回拧,最后一个健步冲到玉珠跟前,手撑住桌子,俯下身,压低了声音:“玉珠,我晓得你的性子,绝不会为了名利就委身于权贵,更不会因淫威而妥协,今儿我来其实是想同你商量件事,如今王爷不在洛阳,正是你脱身的好时机,我想了很久,如今春日里干燥,指不定哪天观里就着了大火,到时候咱往里头塞一具和你身形差不多的女尸,对外便说是你来不及逃脱烧死了,当然,王爷肯定不信,届时咱们可以让福伯留下作个伪证,与此同时,我偷偷将你护送去南方,如此你既可以守住清白,也不会再见到我这个糟心的男人,到时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玉珠心咚咚狂跳起来,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可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妥。
玉珠扭头直面陈砚松,皱眉问:“你真是为了我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