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她不太想殉葬(89)
齐坞生的长发高高竖起,披着墨绿色的大氅,他用于牵缰绳的手套已经蜕下握在一只手中,另一只手拿着一根极细的马鞭。
暗枭早已控制住处正厅大大小小的入口,他的配剑根本无需出鞘。
黄德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想缓和一下气氛:“殿下您这是何意?陛下刚刚龙驭殡天,您这不是存心让他老人家不得安生吗?”
他说完这句话后,许久没有得到回复。
黄德全咽了一口吐沫,一颗心脏狂跳不止——生怕自己触怒了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殿下,白白招来横祸。
齐坞生倒没有动怒,而是撩起衣摆挑眉蹲下,他打量着黄德全因疼痛有些青红的脸。
将马鞭在手中轻点几下:“黄总管是聪明人。”
“遗诏在何处?”
黄德全终于受不住这种压迫感,快速开口:“太子殿下日出前就出了宫,奴才也不知道具体去了哪啊!殿下明鉴。”
齐坞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给了暗枭头领一个手势。
有人立刻塞住了黄德全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黄德全被那没有感情的无机质的眼神吓住,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呆呆愣愣地任由别人将他带走。
站在原地的十九殿下沉默着歪了下头,拔出了一直佩戴在腰间的宝剑。这柄剑比常人用的剑要长上一截,剑锋处开了血槽,是双刃的。
暗枭的首领见状连忙低下头,他知道这位殿下出手的狠辣利落,如今他们已经占领着处正厅,后宫也即将完全控制,但是殿下仍将宝剑出鞘——证明事情还没有结束。
当他们走出处正厅,汉白玉台阶下静静肃立着几人。
他们于今日来到宫变之中,若是失败便会被打上乱臣贼子的名号惹来新帝的厌弃,招来灭顶之灾;若是成功,便会被他们所支持新帝奉为国之功臣社稷良臣,从此仕途坦荡步步高升。
对他们来说,这是压上家族前程和个人性命的一场豪赌。
所幸,他们赌赢了。
穿着朝服的王太傅率先跪了下去。然后接着是户部、兵部的侍郎,一位接着一位带着十数位朝臣行向高台上的齐坞生叩首。
可以说,从今日起,大齐有了新的帝王。
新帝举起他手中的剑,神色平静却字字清晰:“叛党谋害天子,皇后娘娘情深自尽,今日朕奉上苍旨意为父皇还一个公道。”
“太子和其朋党,即刻诛杀。”
从前齐坞生是人人厌弃不得宠的弃子,对方是大齐名正言顺的继承者,身份天差地别。可今时今日时移势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形早已逆转。
他出身低微,生母不详,少年时留恋辗转于封地,最终在泥泞中成王。
这场宫变最终在傍晚时分落定。
而云层再也沉积不住,降下细小的雨丝,洗刷着宫内每一个冤屈的、罪恶的角落。
暗枭向做事干净,微微残留的痕迹在雨水的荡涤过后已经全然看不出来。
齐坞生行走在雨里,身边人不断汇报着各宫的状况。
“藏宝阁的珍品都没有损失,朝将军御下森严,没有人敢违背军纪。”
“嗯。”帝王发出了一声气音,示意知情。
“后宫的嫔妃、宫人,也都没有伤到,只要肯降没有为难。”
“嗯。”
“朝将军回话说后宫自日出后就严防死守,已经清点过没有任何人进出了。”
“……嗯。”
不知怎的,侍卫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否则陛下怎么似乎略微松了一口气。
冷峻的帝王手中的利剑上已经沾了血,那是他方才解决了两个想反扑的刺客。可是最为要紧的是,太子逃走,周家内大部分关键的文书已经被销毁。
他和太子党纠缠超过半月,已经拖了太久,给了对方喘息的时机。那些不为人知的阴谋就藏匿在暗处,时刻准备着卷土重来。
齐坞生已经有半月没有听到来自宫内一丝一毫的消息,尤其是……关于那个人的。
他很好奇秋娘娘的反应,她会恨自己断了她和情人的缘分,还是会恸哭忏悔……那些他们之间的往事?
他的喉结滚动一下,就快了。
今夜,就是他们相见的时刻。
夜色染上了全部天幕,雨下的越发大了。
山上的小路变得泥泞不堪,就算放在平日这样的天气也根本不会有前来参拜的香客,更不要提是今日了。
净尘板着一张小脸在国寺中敲着木鱼,为今日死去的亡魂诵经祈福。
他察觉到了师父进入堂中,恭敬地双手合十:“师父。”
国师看着外面的电闪雷鸣,眼神中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山下的声音停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