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她不太想殉葬(54)
贵妃的神色很平静,她的嘴角开裂,有些刺痛不用看也知道脸颊此刻已经微微红肿。可是这些伤哪里比得过此刻心中汹涌的情绪。
——她在愤怒、怨恨,却丝毫没有恐惧。
在宫中的每一日都如履薄冰,她昼夜不停地穿针引线,用数不尽的图样传递着信息。也许是之前太过顺利,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行走在刀尖上。
她是女子,没有一日入朝为官仰仗天家恩德。按照常理而言,她能进宫做这个贵妃是祖辈积德积福换来能入皇陵的机会。
她的父兄,就算病死累死在当差的过程中,也只不过落的一句“为陛下鞠躬尽瘁是福气。”
秋仪觉得自己疯了,她现在疯了一样的愤怒怨恨自己的遭遇。她何尝不怕死,但是被逼到绝境时,她更想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伤害秋家的人生吞活剥。
贵妃死死咬着唇,别人都以为她怕了,她在委屈。可只有秋仪知道,她竭力压抑的是想要反抗的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丝毫胜算都没有。
高傲的美人低下了她的头颅,做出屈服卑微地模样,她的声音很轻、似乎带着颤抖:“臣妾斗胆问您,哥哥做错了什么。”
老皇帝睥睨地看着她,许是他给的恩宠过多,让这个小贵妃放肆多回。现在她的兄长出了这样的事,她还有脸问。
可是贵妃挨了打乖巧柔顺的样子让他的气顺了几分,他沉吟不语丢出一份密报:“你自己看!”
秋仪一目十行,上面仔仔细细地写了秋翰到达灾区后丝毫没有作为,整日在城门口游手好闲,将全部重任压给了副手刘平。
“你可知,朕是从探子的尸身上找出这封信的!”
若是有人直接递上来,皇帝或许还会疑心几分。可是探子拼死才将密信带出,正是坐实了秋翰要杀人灭口的意思。
秋仪听后低着头无声笑了一下,真狠啊,为了污蔑她的哥哥,这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刘平说,哥哥病了。”她突然提起了这句不相干的话。
帝王冷哼一声大步离开,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他最好是真的病了,病死在外面。”
秋仪一下子脱了力,这句话的意思何尝不明显。秋翰病死在外面尚且能留下一丝体面,若是回来了,就要落得个畏罪潜逃的下场。
秋仪想,她知道什么是权力的滋味了。
——谁是当权者,谁就有着唯一的决定权。只要帝王不挑明,所有人就必须陪着装傻充愣。他明明什么都打算好了,却只含糊任由下位者揣揣不安地琢磨,被自己心中的恐惧折磨地不得安生。
服侍的宫人们随着皇帝离开,永秀猛地扑上来查看秋仪的状况,他明明是个男人,此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他颤抖着用布包着手想抚摸秋仪的伤口,却被美人一把按住,永秀抖了一下,他撞进了一双决绝的眸子——“永秀,我从前只为自保的。”
永秀打了个寒战,现在呢?
永宁殿的贵妃失宠了——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往日同她交好的兰贵人与丁贵人也不免受了影响,纷纷躲在自己的宫里闭门不出。
永宁殿里,秋仪坐在宫门口附近的回廊上,静静看着天空中划过的一群鸟儿。
她的永宁殿彻底回到刚入宫时那般安静吊诡了,除了永秀没有丝毫的人气。清婉被赶回了兰贵人那。
她眨了眨眼,整个人都被浓浓的死气包裹着,看到永秀小心翼翼地上前,她轻描淡写地询问:“还是送不出去?”
永秀连忙跪倒磕头:“奴才无能,那守门的侍卫听说是永宁殿的东西后说什么也不收。”
“永秀啊……”
“奴才在。”
秋仪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你说,若是本宫死了,秋翰是不是就知道不能回来了?”
永秀惊出一身的冷汗,他没有想到娘娘会这么狠绝,又红了眼眶抱着她的腿——“娘娘,娘娘,您看开点。大人一定会没事的,那些想害您的人就想看着您这样,您不能如了他们的意啊!”
永秀就像一只忠诚的狗,在冷风中蜷缩在秋仪的脚边,他虽然此刻依靠着主人,但是何尝没有给对方带来一丝难得的温暖。
秋仪的眼神有点放空,语气也变得缓和下来,陷入了从前的记忆:“小时候他就总是生病,明明是哥哥,却总是要我照顾他。”
“那个时候家里穷,他馋东街巷口的糖葫芦,我就带着他啊……去找人家要。”
“老板好心,给了一串,他只咬了一个。”
“他说,他不贪心的。他说他是做兄长的,要照顾妹妹。”
秋仪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神也变得幽怨起来:“他不贪心的,他一辈子愚忠愚善……他怎么可以死在自己鞠躬尽瘁也想要辅佐的君王手里,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冤枉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