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鸣(53)
一滴血从谁的唇角滴落。
泠琅慢慢地笑了,她的发髻已经散乱,钗和钿也不知道落入哪个草丛。
她的衣摆被划破了不止一处,每次呼吸都在引发胸口的灼痛,虎口因为刀柄的震荡在渗血,而后背有一处更大更深刻的伤口。
但这一切无关紧要,因为鲜血正在从对方嘴角蜿蜒而出,所以当下所有的伤痛不适都成了愉悦。
青年的脸色比此刻冷月还白,他低喘着,半跪在地上,用剑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
他好像已经摇摇欲坠,至少在她走过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再提起剑反击。
泠琅走到他面前,慢慢弯下腰,伸出手。
她的指尖在颤抖,还残留着方才那一击未退的热度。她用力擦下他唇边血液,借着月色看了一眼。
而后,轻轻将它抹在他眉心红痣上。
“这样才对,”她轻笑着赞叹,“你已经很不错了。”
“能让我做到这一步,已经算不错,这招我没用过几次,”她继续说,“但见过它的人全都死了,而你还能跪在这里听我说话。”
“所以你很不错。”
她连说了三个不错,居高临下地赞美,宛若捕食者在褒奖猎物生前最后一次挣扎。
傲慢得过分了。
她看着青年的脸,他在喘息,那道暗色血迹显现出破败般的美丽,漂亮的眼似乎开始涣散。
其实她很喜欢这张脸,他长得很合她心意,可惜,可惜。
泠琅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保持清醒地看着自己。
“那个厨子在哪里?”
“……”
“说话。”
“……在西侧楼最底下的暗室。”
他的声音很轻,是虚脱后的彻底无力。
“你没杀他?”
“没有。”
这样就够了,泠琅默了一下,她要找的人还在,她现在只需要去问个清楚,然后彻底离开。
至于身后会发生什么,那完全不关她的事。
但她还是多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干嘛的?”
江琮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他眼睫很长,这样做有种迷茫脆弱的美感。
他好像没听懂。
泠琅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他半阖着眼,似乎在努力分辨她话中意味,片刻后,嘴唇微张,说了句什么。
泠琅没听清,这声音太轻,他貌似连说清楚话的力量都消散了。
于是她再次低下头,贴近他,十分耐心地等他重复一遍。
凑近江琮的时候,她又隐约闻到那个味道。浅淡、清冽,像沾染着晨露的兰草。
忽然地,她便想起自己曾经怀疑过这个味道,原来一切在冥冥之中早有预判,她的直觉果然一向准确。
耳边是青年沉重而费力的呼吸声,他说了几个字,破碎支离,依然难懂。
泠琅垂下眼,正要直起身结束这番无意义的交流,忽然,她僵住了。
一个东西抵在她背后。
与此同时,青年的声音冷冷响起。
“把刀扔了。”
字字清楚,毫无方才的艰难晦涩。
泠琅眨眨眼,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被他演了。
她被一个挨了记灼岩波、看上去半死不活的男人演了。
她明明知道他演技有多高超,扮病秧子有多惟妙惟肖,但还是因为自负和傲慢,以为他定会为灼岩波奄奄一息,她再次被他狠狠地骗了。
“扔刀。”
这声催促更加简洁利落,同时,背后那样事物再次抵进了一寸,已经刺破她的皮肤。
泠琅咬着牙,手一扬,云水刀被她扔在草丛中,划过叶片发出窸窣声响。
江琮仍然保持着这个姿势,右手放在她后腰,像一个亲密无间的温柔拥抱。
他的声音也很温柔,就贴在她耳边:“夫人,怎得这般天真?”
天真,泠琅无法忍受这个评价,但她一声不吭。
江琮低低道:“你方才那招凶得很,我这样这个样子,你半点没有怀疑,是很相信自己的手段罢?”
“我很喜欢你的刀法,谁教你的?嗯?”
他的吐息洒落在她耳侧,好似情人间低低絮语。
青年温声催促:“不说话,是想让我更深一点吗?”
在他这句话成真之前,泠琅终于撑不住,她张开嘴,惶然道:“是,是——”
江琮耐心极了:“是?”
“是你姑奶奶!”
泠琅张开嘴,狠狠朝他耳朵咬去!
对方反应极快,当下侧过头,躲开了这毫无章法的一击。泠琅看准机会,反手夺下抵在自己身后的剑刃,手握着锋面,瞬间便流出血。
江琮立即翻身来抢,他那边是剑柄,而她只有尖利剑身,十分吃亏。泠琅咬着牙,在他伸手之前,忍着剧痛将剑抛向树丛,又是哗啦一阵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