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鸣(336)
她出现在大堂,只是为了问询小二房钱怎么算罢了,绝不是为了其他。
至于李若秋突然走过来搭话,是她无法预料的事,她没有拒绝,也不过是因为想看看这姑娘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那张素净小巧的脸陡然贴近,眼睛从近处看,比隔了人群的距离显得更亮。
对方笑意盈盈,仿佛天生就热络:“在下李若秋,不知雪停之后,阁下欲往何处?”
伶舟辞淡淡地说:“我还没想好。”
李若秋说:“没想好?那便一同上路罢,我想往东北方向走,去泰县转转。”
伶舟辞顿了顿,以为自己听错:“和你一起?我为何要和你一起?”
李若秋仍旧在笑:“因为我要做的事,你一定会感兴趣。”
“哦?说来听听。”
“你看到大堂那些人了吗?等雪停之后,他们会各奔东西,但三个月后,会出现在泰县,你猜一猜,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你煽动了他们。”
“我没有煽动他们,我只是说出了一点我的想法,关于这荒唐的世道——有的人同我想的一样,有的人从来没想过,但听我一讲,也变得和我一样,仅此而已。”
“你这就是煽动。”
“也许吧?那现在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那么容易听你的话?”
“因为你是白鹭楼的新楼主,你想要让这份事业长久,必须做出点新的东西。”
伶舟辞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李若秋轻快地说:“在雪山上我便注意到你了,你独来独往,处处受礼待,却不属于任何一个显赫势力。”
“我偷看了昆仑的名单——不是掩人耳目的那份,是真材实料的那份,”她吐了吐舌头,“你姓伶舟,世上叫这个古姓的人不多,而我恰好认识一个。”
伶舟辞微微叹气:“你认识我兄长?”
“是!我以为他的妹妹必定三四十了,没想到你竟这么年轻——”
“你为什么会认识他?”
“嗯……准确的说,不是我认识他,是我认识的一个人认识他。”
“那人是你喜欢的人?”
这话突兀又冒犯,李若秋被问得愣住,转瞬又笑开:“你看得真准,怎么瞧出来的?”
“我猜的。”
“这怎么能猜?你教教我罢——”
这就是相识的经过,因为一场不期而遇的漫长大雪。那时候她们都还相当年少,怀揣了一点愿景,热忱亦尚存。
她们算不上朋友,伶舟辞并不需要作为朋友二字形容的人,这个词代表了责任和约定,她讨厌约定。
她们的确说过很多话,但话题从不深入,她们见过许多面,只为了当时共同的目标,不为其他。伶舟辞的确在欣赏并怀念李若秋,但这并不代表她们是朋友。
那个女人生前,就没有过这样的约定,在她死后的很多年,更无冠上名头的必要。
伶舟辞想,她的确再没遇见过那样的人,真诚,叛逆,什么也不怕,什么都敢做,再艰险的道路,也会想办法闯一闯。
身为刀祖李虚极的亲传弟子,却不爱用刀。有个名满天下的大侠师兄喜欢她,但她无动于衷。世道荒唐,她偏偏要逆流而行,斩出一条崭新的路途。
笑起来那么乖,做的全是最叛逆的事,天底下,再没有和她一样的人。
伶舟辞对着那张和记忆中十分相似的面容,慢慢讲完了故事,她看着女孩在话语中沉默,长睫偶尔颤抖,却无半分晶莹。
“我能猜到,你父亲会同你说什么。”
“你可以像他,可以像我,像刀者,像你母亲,但到最后,你还得是你自己。”
第141章 终时曲(上)
天下第一飞贼乌有手, 不需要过于温和的情愫。
兴致来了,就去找个熟人喝酒,忙于其他, 就两年三年不见踪影。欣赏一个人, 和她交游,但不代表从此是朋友,对她的后代也无需有别的关怀。
无牵无挂, 是真正的自在。
伶舟辞轻描淡写地说着:“我同傅珏打了个赌,我输了。”
“在她走下那个位置之前,我不能再进京城。”
泠琅哦了一声:“我以为你从来不赌,你不会做有风险的事。”
伶舟辞说:“就赌过这么一次。”
泠琅垂目看着怀中软枕:“您赌得可真够大的。”
伶舟辞把手盖在自己眼皮上, 只露出一条消瘦利落的下颌,这个动作使泠琅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忽然说:“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母亲才收留你?”
泠琅哑然抬头。
对方继续道:“六年前, 巴尔山脚在下雨, 我在雨中等了你三天, 你终于从那扇门走出来, 那时我便知道, 这三天一定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