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鸣(217)
那一瞬间的手足无措,让她记了很久很久,说来奇怪,明明见了足够世面,也十分清楚人情冷暖,但当时的她仍旧为此生出被击溃一般的感动。
原因很简单,简单到不值得深究:在那之前,泠琅从来没真正见识过母亲这一角色。
李如海对她的抚养方式更像是朋友,他会讲道理,会唉声叹气地循循善诱,对每一次叛逆进行谈判,和她玩公平公正的竞争游戏,绝无任何偏私。
他毫不吝啬对她的夸赞,但几乎从未说过关于爱的词句。
那种父母与子女之间,天然的、无需置疑的脉脉温情,他其实从来不曾给予。
于是泠琅便以为,天底下的父母便都是这样,后来她才晓得,李如海有多么难得。
他不打压也不限制,让她充满了说话走路的勇气,泠琅觉得,即使这其中少了点温软,那也无伤大雅。
所以,她头一回领略到,那种毫不讲理的爱护是什么模样时,不受控制地生出感动,其实很正常吧。
听说,生活在戈壁里的人第一次见到下雨都会哭泣,那她李泠琅只在心里流点眼泪,怎么能怪她不争气。
泠琅捧着粥碗,思绪百转千回,最终化成一声长叹。
江琮闻声看过来:“怎么了?”
泠琅又叹:“我在想,做侯夫人的女儿应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江琮目光深静:“也不是不可以。”
泠琅心中一动:“泾川侯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好奇,毕竟还没见过……”
“父亲他,”江琮停顿片刻,最后评价道,“是一个和母亲截然不同的人。”
“你这么说,我便更好奇了。”
“夫人很快便能自己知晓,我们下回返京,他大概就会归来。”
“哦……”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去鹰栖山的路线,日头升高后,相携着走出,在众人暗中探寻的视线中,扮演了一会儿浓情蜜意,才回到楼中。
江琮照例去水边下他的棋,泠琅照例去无人天井练她的刀。分别之前,江琮忽然叫住了她。
“夫人既然身体已无恙,那今晚便检查一下伤势。”
“好。”
江琮看起来有些迟疑,泠琅耐心等着下文:“怎么了?”
“或许会疼。”
“那没关系,我从来不怕疼。”
“如此便好。”
泠琅点点头,干脆地行了出去,在小楼隐蔽阴暗的天井下练足了刀法。
中午同江琮一起吃饭,生了些龃龉。午后同江琮一起午睡,又有了点口角。
睡醒后同江琮一起下棋,连输五把,最后一把赢得十分莫名,是对方特意放水。
这水放得很不是滋味,像生怕看不出来他在让她一样。棋可输不可辱,泠琅当即掀翻了棋盘,在一地清脆声中扑到对方身上,个中细节,按下不表。
晚间时候,二人在侯夫人面前倒又是相敬如宾,蜜里调油,各自脖颈上的红痕只当做暧昧证据,欲盖弥彰地说是蚊虫所致。
侯夫人便含笑点头:“入秋了还有蚊虫?熹园风水果然不同。”
如此,又殷勤叮嘱了一番路上注意事项,这顿饭才收场。
再晚一些,浴房,水汽氤氲蒸腾,隐隐显出两个人形。
泠琅浸泡在热水中,紧抓着浴桶边缘,全身只裹了条巾布,堪堪遮住胸口和下身,露出一整片后背。
而江琮站在旁边,正俯下身,手指寸寸拂过她柔软肌肤,最终停留在后腰伤疤上。
“要开始了。”他说。
“嗯。”泠琅回应。
“真的会疼。”
“废话真多。”
背后人便不再说话,泠琅闭上眼,听见他打开了什么东西的声音,腾腾热气中弥漫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幽香。
像兰蝎膏,又比它更浓烈,几乎香到熏人。
被泡得松松软软的身体陡然感受到凉意,泠琅抿唇,感觉那只手缓慢推开冰凉膏体。
从后腰,到椎尾,一路抚着向上,点触过蝴蝶骨,最终停留在肩胛,轻轻打着旋。
如此重复了一遍,手指坚韧,香膏顺滑,他在她身体上游弋行走,揉抚的力道缓慢加重。
泠琅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动作立刻停下,江琮低声问:“怎么了?”
“我感觉到了,”泠琅闭着眼道,“是那些旧伤——”
“嗯。”
游鱼再次展开它的探索,路线很明确,从才受过伤的后腰,途径背部或深或浅的伤痕,再到她最脆弱的后颈,轻轻抓挠,像安抚一只不安的猫。
泠琅终于明白他一直强调的疼是什么意思,才来回四五遍,她已经疼得额上冒汗,手指紧扣着,几乎泛白。
“很疼吗?”江琮又问了一遍,“要不要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