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鸣(189)
云为何,水为何,天为何。
云也好,刀也好,那是别人的体悟,是别人的侠道。她无需踏入同一条河流,前方是无尽旷野,她应该找寻自己的路途。
是刀者的女儿又如何,云水刀在她的手里,该如何挥斩,何时挥斩,全凭她自己的意愿。
那行字被自那时起便被掩盖,她不需要前人的感慨,来限定自己的人生。
她在雨中站了很久。
而这铺天盖地的雨声,也将回响在余生每一个想要出刀的时刻。
“你知道我把他们砍成了什么样?直接用来包饺子也是可以的,若我父亲看到,一定会叹息三天。”
“这形容有些特别,我今后看到饺子定然会想起。”
“嘁,你还用吃饺子?每天喝喝茶就能活着了罢。”
他们对话的语气轻快平常,而雨也要下尽了。
光亮从云缝透露出来,空气中有种沉甸甸的湿润,满世界都有泥土与青草的芬芳。
借着雨后第一缕光,他们不约而同的转过头,眼神在交错后微微停顿,却没有立即分开。
风清新而舒缓,草木在安静生长,万物都是崭新的姿态。
凝视着彼此的面容,谁都没有说话,但谁都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们用一场急雨的时间,交换了本以为不会对任何人说起的心事。
怎么会这样?但它理应是这样,没人能说清楚缘由。
泠琅别过脸,她对满地湿润说:“该走了。”
身后的人低声回应:“嗯。”
第80章 颤悸药
踏着一路泥泞, 天刚擦黑时,二人抵达了一处镇子。
无名的江南小镇,人们并无过多活动, 这个点已经各自关起院门来歇下。街巷空旷, 只有马蹄达达地响。
镇上仅有的客栈内,小二见有人来,也不过是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睨, 并无殷勤招待的兴趣。
泠琅站在柜台前客气道:“劳烦,我们要住店。”
小二扯下墙上木牌:“客官要多少间?”
泠琅微笑:“你猜猜应该是多少?”
小二便又认真打量片刻,说:“两间。”
江琮默不作声。
泠琅说:“猜错了,我们只要一间。”
小二毛笔蘸墨, 刷刷地写:“您二位是夫妻?”
“不像?”
“不像。”
“怎么?”
小二拿了钥匙,步出柜台,往二楼走去:“就是……瞧着有些生疏, 像才相识不久。”
泠琅跟在后面, 她悠然道:“难道才相识不久便不能做夫妻?”
“这倒也是。”
“我瞧着你也不像个店小二。”
“哈哈, 客官何出此言?”
“你拿笔的姿势很少见, 不像在书写, 倒像在刻字。”
“您眼力真好,我本不是小二,这客栈主人有事出远门,我来代他看几天店。”
门被推开, 小二率先走入暗沉室内, 点亮了灯烛,映亮周遭简单的陈设。
泠琅说:“我们奔波一路, 还未吃东西。”
小二一边帮忙开窗, 一边道:“现在店里东西不多, 还有半只鸡,一点时令菜蔬。”
“那你随便看着弄点。”
“好嘞,您二位请先歇着。”
小二留了壶热茶便走了,门一关,只剩一对才认识不久的生疏夫妻在桌边坐着。
泠琅说:“这小二有点意思,他刚刚开窗,竟连插销都找了半天。”
江琮颔首:“他握笔也的确有些不寻常,拇指在下,食指后缩。瞧着倒像——”
“倒像?”
“倒像握惯了某种淬毒的武器,为防粘上自己的手,才用这种姿势,已成自然。”
泠琅扭头看他:“你今晚睡得着吗?”
江琮和她隔着烛火对视,他其实昨晚也没有睡着,但并不想让罪魁祸首知道。
他轻笑:“尚可。”
泠琅也笑:“我也尚可。”
说是尚可,小二把饭菜端上来时,二人谁都没有动作。
泠琅说:“你怎么不饿?”
江琮温声:“我吃茶便能过活。”
泠琅呵了一声:“出息。”
她抬臂,变戏法儿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个纸包,借着灯火,将其小心拆开——
露出一根针。
它比通常绣花的针要略粗些,泛着幽幽银光。
江琮莞尔:“夫人竟随身带着这个?”
泠琅将针尖转动一圈,细细打量其色泽:“这还要托夫君的福。”
“嗯?”
“是那日在底下分舵兵械库选的。”
“怎么选了它?”
“那时怕你暗中行些龌龊手段。”
“现在就不怕了?”
“现在大不了一起死。”
江琮看着少女将银针谨慎地探入汤羹中,他含笑道:“生同裘,死同穴,听着倒是不错。”
泠琅将饭菜一一试过,不放心,又重复了遍确认无误后,才道:“哪里不错?埋在地下还得被冻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