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鸣(112)
凌双双好奇地打量站在一旁的青年,只见他长身玉立,清俊淡然,执着柄纸伞于雨中,颇有些孤峭之意。
见她望过来,他微笑颔首,那孤峭便尽数消散,如春湖解冻般温和。
凌双双呆呆地拱手行了一礼,却迟迟等不到好友的介绍。
就在气氛有些许尴尬的时候,泠琅终于开了口。
她声音有些僵硬:“这是我夫君。”
“哦哦,原来如此——什么?”
女孩的尖叫声彻底扰乱了深林寂静:“你竟成婚了!”
她竟成婚了,泠琅苦笑着忍受耳边震耳欲聋的尖叫,这就是她没有第一时间于好友相认的原因,她还没想好该如何解释这桩莫名其妙的婚姻。
半刻钟后,茶棚之下。
热气在檐下雨帘中氤氲着,茶摊老者仍靠坐在灶后假寐,在他身后,只有一张桌边有客人。
泠琅硬着头皮,扛着凌双双精光四射的双眼,艰难道:“我年初去了西京——”
“西京那地方你也知道,繁华虽繁华,但破事儿实在不少。因着某次偶然,我去泾川侯府寻差事。”
凌双双眼睛一亮:“你们便这么结识了?正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泠琅干笑道:“总之,正巧碰上他……我夫君他卧床养病,他需要人冲喜,而我的八字正巧样样符合。”
凌双双立马收回笑容:“所以说来,阿琅不是同他情投意合的?”
她忿然拍桌:“难道是这侯府仗势欺人!岂有此理!”
“不不,不是这样。”
“那是为何?你并不是为了贪图荣华富贵,而委身于人的性子呀。”
泠琅不知道如何解释,她并不愿好友卷入自己的旋涡之中,但无论找什么理由,都显得十分奇怪。
眼看着,凌双双的表情越来越狐疑,望着江琮的眼神充满敌意——
泠琅咬着牙道:“是我,我曾经听闻世子美名,后来潜入府中,又瞧见他生得漂亮。”
她抬头望着黑漆漆的棚顶,作忆往昔状:“反正当时他半死不活,死了我能拿钱,活了我又能占便宜,简直再好不过。”
“原来如此!”凌双双恍然大悟后又犹豫道,“可是,你当着人家的面说这些打算,真的可以吗?”
泠琅轻咳一声,不去看身边人意味深长的视线,缓声道:“世子醒转后,也同我颇为合契,如此便安稳下来,这些话说开了也无妨。”
她抿着唇,想同往常一样娇娇怯怯地抛个媚眼给江琮,以示情深。但知晓底细的好友在前,这媚眼便抛得颇不自在。
凌双双担忧道:“阿琅眼睛不舒服吗?”
泠琅强笑道:“是有些。”
她扯开话题:“我们来明净峰,是为了给侯府挑选些得力府卫,双双这回是要来参加比剑大会么?”
凌双双一愣,吞吐道:“是,不,不是的,我只来瞧一瞧罢了。”
泠琅没有追问,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心中回想起关于眼前这个女孩儿的事。
她们相识的那天,也是相似的雨,相似的茶,相似的腌臜汉子酒后胡言。
相似的凌双双一言不合,拔剑便起,嫩生生的一张稚气面容,清清脆脆地将那个汉子骂了足足一刻钟。
汉子本不愿被骂的,但剑在脖子边上,便不得不听骂。
泠琅当时在另一桌吃花生,她同旁人一样瞧着这出闹剧。初出茅庐浑不怕的女孩儿,和状似噤若寒蝉,眼底却隐隐有凶光的粗面大汉。
大汉被放走了,女孩儿得意洋洋坐下来喝完一碗茶后也走了,泠琅却知道事情不会简单结束。
她借口如厕,偷偷溜了出去,找了好几圈,终于在一片偏僻破巷中,看到了女孩。
对面是四五个泼皮男人,皆带着棍棒刀剑之类,而那个女孩同他们战在一处,竟丝毫没有退却之意。
泠琅立在黄昏时候的屋脊上,静静观看逼仄巷道中的鏖战,女孩的剑很灵,身法也飘逸,但看上去没什么对战经验,好几次中了对方的阴招。
若是一挑一,女孩很有胜算,但面对来回的车轮消耗战,力竭而败是迟早的事。
泠琅看出了这一点,但她不知道围困的人是否意识到,因为她始终没有逃跑的意思,即使明显体力不支,仍将每一个刺砍挥得漂亮。
夕阳余晖灼灼燃烧,在最后的光亮即将燃尽之时,巷中传来金属落地的声响。
接着是粗声恶气的男声:“臭丫头,这下看你怎么蹦跶!”
“呸,以多欺少的一群败类,有本事单独来!”
“哈哈,弟兄们都听到了?这丫头要同我们单独来,别急,大爷马上就一个一个来——”
盛夏的晚风吹刮过泠琅衣摆,她握着刀柄,回望了眼天边残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