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小富婆(36)
江淮应下,学他绑好后,二人离开队伍,一同往方才闻到尸臭味的地方而去。
到了地点,李直点起了火把,通红的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二人在附近找了片刻,便在不远处见着一个尸坑。
一扫之下,粗略估计也有三十来具,江淮从李直手中接过火把,走到了尸坑旁边。
火光照亮了尸坑,李直眉心不由一跳,江淮瞳孔微缩。
二人皆陷入一阵沉默,气氛压抑至极。
坑中的尸体,各个面黄肌瘦,皮包骨头。且大部分尸体,已是缺胳膊少腿,或是衣襟敞开,胸腹被利器割去了肉。
他们大多是饿死的,那些身体残缺的部分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哎……”李直重重一声叹:“我过去在战场上,也未曾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
这岐州,分明已是人间炼狱。
江淮眼眶微红,随即喉结微动,眸中泛起的红色褪去。他对李直道:“天热,看腐败程度,有些尸体在这里已有些日子。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滋生疫病。今晚让大伙好好歇歇,明早来将这些尸体掩埋。”
李直点点头,江淮深深望了一眼那尸坑,转身离去,李直紧随其后。
路上,李直看了看身侧的江淮,问道:“江大人,这岐州俨然已到了人吃人的地步,你这次上任,朝廷可有许以赈灾粮?”
江淮心里像吊着一块秤砣,重得厉害,他对李直道:“尚未,朝廷拨下的粮,按数目来看是够得,我若开口再要,恐怕不仅不能要来粮,还会受到无能的斥责。”
“可这岐州都成什么样了!”李直心情有些激动,语气拔高道:“但凡京里那些官,亲自来岐州瞧瞧,就说不出无能斥责的话来。如果朝廷拨得粮够,那就是岐州有官员贪污。”
江淮摇摇头:“知州就是岐州最大的官,可岐州的知州,已死了四个。”
赈灾粮有没有到前四任知州手里?到了的话,他们为何赔上性命也不赈灾?如果没到,那赈灾粮去了哪里?
李直不理解,接着道:“那就是山南西道的知府贪污,上报朝廷查他。”
“难说,若知府贪污,不会只逮着一州薅羊毛,太引人注目。”
说话间,俩人已快走回扎营之处,江淮取下鼻下的布条,对李直道:“明日天亮,问过这里的百姓再说。”
还能如何,李直点点头应下,二人回了营帐,李直安排了人轮值守夜,便去休息。
第二日一早,睡醒后各自在帐篷中吃了干粮点心,李直便安排了几个弟兄去掩埋尸体。
荣婳从帐篷中出来,护卫们开始收拾帐篷和马匹。
荣婳四下看看,没见江淮,只见赵林在帮着护卫们收拾东西,荣婳走上前,像赵林问道:“你家大人呢?”
赵林行礼,道:“今儿一早和李大哥往村西面去了。”
荣婳应下,唤了玉骨,又唤了两名护卫跟着,一同往村西面而去。
这一路上,荣婳见好多人家都没有人出来,偶有一两个出来的,也是面黄肌瘦,脸颊深陷,脚步虚浮,显得很无力。
在京里长大的荣婳,当真未见过这般场景,一时有些心颤。
约莫走了一刻钟,便见江淮和李直,正站在一户人家的墙外,跟里面的人说话。
荣婳走上前去,换做往日,此时她定会大咧咧的知会一声自己来了。但今日,河口村这种死气沉沉的气氛,莫名让她觉得开口突兀,只站去了江淮的视线里,看了看他,示意她来了。
江淮冲她一点头,继续跟那院墙中,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聊。
“这三年来,赈灾粮下发过几次?”江淮问道。
那里吏回道:“五六次吧,但每次也很少,不够一个三口之家十日之用。以前井里还有水,大家伙的日子,勉强还能维持,但是一年前,那口井出水越来越少,如今只够每家每户,每日去打小半桶,还满是泥沙。”
“开始大家还能自己种点儿吃的,但水越来越少,后来大家就只能进山里打打猎。再往后,就是家里的牲畜,现在是树皮都不好找见了。”
里吏因饥饿浑浊的眼里,泛上泪光:“朝廷再不管我们,怕是要不了多久,河口村就要没人了。”
赈灾粮,三年五六次,每次不足三口之家十日之用,江淮记在了心上。
随后,江淮复又问道:“那知州大人呢?你们没去知州衙门里闹吗?”
“闹了啊,怎么没闹?”里吏面上尽是失望的无奈:“可闹了又怎么样?杀了头一个知州,砸开粮仓,空无一物。又来一个知州,朝廷也说下放了赈灾粮,可没到我们手上,他们就又杀了第二个知州,砸开粮仓,还是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