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玲珑杀(173)
“清禾到底是妾身名义上的女儿, 大人不该同侯府这般生疏的。”
舒氏不过是侯爷外派扬州时养在身边的外室,连个正经的妾室都够不上,怎奈一时走了大运得了怀帝青睐,改头换面换了身份抬进宫里做了贵妃。
没想到这个外室竟还特意寻了个‘伴读’由头,要将小贱蹄子接到身边去养。
冯氏那会儿存了攀附的心思,也把锦芙一并送了进去, 谁知方过两日光景, 就被自己侯爷痛斥了一番, 人也被送了回来, 叫她怎么能不心生怨怼。
“夫人也知晓是名义上的, 那便不要太过深究, 闹到最后两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谢殊的冷眼警告中隐隐透着不耐, 好在櫊扇外的轻微响动来的及时,一旁管事极有眼色的前去开了门。
孟清禾梳了坠马髻,一袭单薄的百褶如意月裙外只披了件白色大氅,正要抬手叩门,行至一半那扇雕花槅门便自内侧徐徐开了一隙,她动作顿在半空,隔了老远就瞥见男人微黯的眸光。
“不知夫君唤妾身来,所谓何事?”
她眸光淡淡扫过立在一旁的冯氏母女,心下轻哂,看来谢殊丝毫没有留人的意思,那模样不仅没有往常的礼待周全,眉宇间还笼了一从阴云,好似未当场直接下逐客令是在给她留薄面一般。
“孟夫人担忧你在谢府处境艰难,特地携了你姐姐前来,意欲替你分忧,看来这几日让接手府内账目,是委屈你了?”
孟清禾羽睫毛微瞬,这才将视线缓缓移至冯氏母女身上,孟锦芙对她敌意不减,想来若非顾及谢殊在场,怕是难免直言奚落。
“不过是大人忙中偷闲拨出来困人的活计,谈何委屈,妾身当初一意孤行,作茧自缚罢了!”
她端着态度不见喜怒,眼底平静无波,就这么毫无遮掩的望进他眼里,甚至不带多余的情感。
冯氏并未立时避嫌退去外间,且听这夫妻二人言语之间的好似生了嫌隙,心下不由暗喜,忙推搡了两下锦芙。
“依你的意思,是要退位让贤?早些时候怎不见你这般大度!”
谢殊起身行至她跟前,他身量拔高,投射下一片浓厚阴影掩得人窒息。
温文如玉的外表一点点褪下,如今的谢殊身居高位,再无需压抑喜怒,言行举止渐与从前那个谦和示人的公子大相径庭。
孟锦芙正欲上前的动作被这么清冷的一斥,立时退缩了回去。虽这不是明摆着冲着她来的,俨然却是在敲山震虎的向她们立威呢!
孟清禾被他堵的哑口无言,折过身去恰撞上冯氏小心翼翼打量逡巡的目光,深宅妇人最擅察言观色,怎么今儿个如此笨拙!
“嫡姐也是好意前来帮衬着,府内事宜繁重,妾身一人恐怕…力不能及…”
冯氏母女是她刻意送到谢殊面前的,宁远侯府一直在谢殊和绫华之间举棋不定,妄图做一笔两头讨好的勾当,孟岱岳手握实权,除了官职品阶略低了一等,其余造弄修工、水涝镇灾皆与之关系甚大。
她就这么急着把自己推出去?好似仅因为一个傅翊,孟清禾就失了对自己的所有信任。
“我若是不应下,瑜娘又当如何?”
男人倾身附上她的耳际,沉声呢喃了一句。倏尔又将目光转向一旁不知所措的孟锦芙,只一眼便觉无趣的很。
她与瑜娘生的并不相似,腮帮鼓囊、模样娇憨得像是一头彘豕,谢殊不喜这样柔弱的女子,经不得冷风一吹,就会将人生生折断。
冯氏对着孟清禾几番挤眉弄眼的干着急,既没法在谢殊身上下功夫,主母为夫君纳妾亦是常事,此行只要能让锦芙在谢府站住脚跟,剩下的便可徐徐图之。
候府的心思昭然若揭,嫡女这样大的诚意摆在眼前,怕是在谢殊身上压了大的筹码,至于绫华那侧稍加敷衍的走个过场以表忠心,再怎么着保全自身亦是没有问题的。
孟清禾对着谢殊轻瞬了瞬目,眼底透出一丝冷芒,后背又隐隐发凉起来。他向来不重门第之别、嫡庶之分,若是细细论来追根溯源,他自己也不过是个比庶出更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子。
可两年前那日,谢殊同遭了冯氏暗算的她,又推脱起‘嫡庶之别’来,这其中究竟又藏了多少旁的心思!
今日她放冯氏来府上,并不单是为了找他的不快,她更想知道于谢殊而言,自己到底算什么?
“不如何,夫君身负大燕命脉,妾自当以夫为天。”
谢殊冷然一笑,明显不信她所说的话。真以他为天了,下手又岂会那般重,以至于他不得不在府内称病半月,孟清禾口是心非故作乖顺的样子太假,不过假以时日,这么关在府里磋磨着,说不准到也能磨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