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薄情(60)
听着这话,卫良和卫融两人复又站起来谢恩,目送了裴彦出去,才重新坐了下来。
裴彦从殿中走了,还顺便带走了殿中的内侍宫人,只叫宝言在外面支应着。
“你在这里看着,有什么事情你进去应一声就行,卫娘子今天才进宫,是有些不适应的。”裴彦笑了一声,又往外看了看那雨势,“其他人就不叫进去打扰了,免得他们束手束脚。”
宝言应了下来,思索了一会儿,才又道:“圣上,您午膳没有用好,要不要去昭华殿去与娘子一起用?”
“正是这么想的。”裴彦又看了看外面的雨,似乎有些纠结,“这雨太大了,还是叫人传御舆吧!”说着,他便也拿定了主意,向一旁内侍道,“摆驾去昭华殿,让膳房再送午膳到昭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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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殿中,云岚翻出了她压在妆奁最底下的那一套昙花首饰。
昙花的花瓣用是的白玉,双股钗枝是黄金,花蕊用的是米粒大小的珍珠,看起来矜贵又不失高洁。
她用手拨弄着花瓣,每一片花瓣都能微微颤动,栩栩如生。
仿佛是真的,但的确是假的。
她对着镜子把这支大只花钗插在发髻之上,太松散的发髻受不住如此沉重的花钗,很快便压得松散了。
白玉花瓣颤颤巍巍地晃动着,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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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她觉得自己有些陌生。
一切都是陌生的,她似乎……似乎不认识镜子里面的这个人。
仿佛逃避一般地闭上眼睛,她努力去回想卫隽的模样。
似乎是因为过去了太久,无论如何,她也就只能回想起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的容貌,他的眉眼,已经成为了一团迷雾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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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那沉重的花钗终于滑落下来。
砸在竹席上,发出细碎的一声轻响。
她睁开眼睛,木然伸手把这花钗放到妆台上。
灰奴从妆台底下钻出来,好奇地用爪子去勾那只花钗上长长的晃动的金流苏。
她伸手把灰奴抱起来,摸了摸它的猫脑袋。
灰奴却并没有放弃,它往后一倒歪在她的腿上,又伸长了前胳膊,锲而不舍去勾那长长的金流苏。
云岚忽然发现自己没有梦见过卫隽。
他不曾入过她的梦。
哪怕一次也没有。
从心底袭上了一股浓重的悲凉和惧怕,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要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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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很远又似乎很近,她听到殿外有宫人唱喏的声音。
她下意识回头去看,就已经看到裴彦穿过了重重幔帐,朝着她走了过来。
裴彦穿着烟色的常服,威仪俊朗,她恍惚仿佛见到了卫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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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陈朝尚在,卫隽常常就这么随便穿件常服,带着她在京城中的大街小巷里面走,他带着她去看了许多新奇有趣的东西,还帮着她把她做的那些绣品卖了比寻常高了数倍的价格。
那是她最艰难但又最快乐的时光。
她那时在为自己与母亲在宫中的生计焦头烂额,但她遇到了她喜欢的少年郎,她与她爱的郎君许下了约定,等将来他们就要在一起。
后来皇宫被攻破了,京城也沦陷了,她的母亲终于离开了她,她最爱的郎君也离开了她。
她孤身一人在吴郡,一无所有。
她不知自己应当往哪里去,她似乎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于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夏日,她遇到了眼前的这个人,仿佛饮鸩止渴一般,又或者叫做飞蛾扑火。
她做了一件她自己心知是虚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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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住了走上前来的裴彦——就像那年大雨滂沱的夏日,她在做一件明知是错的事情。
第37章
裴彦摸了一下还趴在云岚腿上的灰奴,笑着抚了抚她的后背,道:“怎么了,不是已经和你说进宫那个就只是朕的表妹?朕让她进宫来提太后管一管宫务,将来等天下平定了,就给她封个郡主,给她指婚。”顿了顿,他目光不经意瞥过了妆台上的那一套大大小小的昙花首饰,觉得有些眼熟。
灰奴不爱被裴彦摸,它挣扎了一下,从云岚腿上跳下去,龇牙咧嘴地对着裴彦哈气。
裴彦被这猫凶了一下,倒是弄得一下子都想不起来那套首饰是什么时候见过,他又向云岚笑:“你说这猫为什么不喜欢朕?朕明明也是喂过它的。”
云岚只抱着裴彦,深深地把自己埋在他怀里不想说话。
于是裴彦干脆抱起她,两人从妆台前走到了窗下的竹榻上依偎着坐了。
“为什么闹脾气了?”裴彦低头去看云岚的脸,便只见她眼角红红的,似乎有要哭的样子,“有人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