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梨(7)
“给太子殿下请安,多谢殿下——”她进去后不敢乱看,只欲在男子脚边跪下行礼,却被他虚托住,没能继续。
“不必。”松开手,姜昭礼坐了回去,眉眼温润,又似有喜色浮动。
饶是如此,身份的落差依旧像是天堑,无情地横在他们之间。
车内宽敞,氤氲着淡雅的龙涎香,装饰和摆件精简,所用材料却异常珍稀。
若梨的情绪还没完全平复,自然也不会细看,马车走动后她便在靠车门的角落处坐定。
外面的喧嚣渐渐远去,车拐了弯,驶进较为静谧的小路,姜昭礼方才再次开口,“程姑娘,可否将手抬起来?”
他的视线极轻地落向少女覆在裙上,印下了丝丝猩红的手,瞳孔深处有过一次不该有的跳动。
“太子殿下,我,民女无事的,您可否在此停车,将民女放下......”
姜昭礼突如其来的关切非但没让若梨放松,反倒让她越发忐忑拘谨,纤弱的身子贴靠在车门旁,交叠着覆在腿上的小手也全部缩进广袖之中。
婚约已将她推上风口浪尖,若梨只觉得如今自己做什么好像都会招来非议。
更何况太子是裴屿舟的表兄,她独自与他同乘已是不妥。
“日后,自是一家人。”眼帘半垂,姜昭礼唇畔笑意浅了几分,再看向若梨时眼神仍然温和,“孤会将你送至国公府附近。”
“谢谢太子殿下。”
纵使男子已将身段放低至此,耷拉着小脑袋的少女还是心事重重。
她与太子不过寥寥几面之缘,除了行礼问安,并未说过其它......
纤细的指尖微微收紧,猝然陷进掌心破开的肉里,若梨下意识闷哼一声,眼角沁出了泪光。
“墨池,先去医馆。”
将指尖捏着的,刚拿出不到一半的海蓝色帕子推回,姜昭礼低声吩咐外面的护卫。
“是。”
这之后车厢内又一次静了下来。
姜昭礼拾起倒扣在一旁的书继续看,如常的矜贵优雅,却轻而易举地将若梨所有的推拒都堵了回去。
车停在医馆门前,持剑的墨池“陪着”又问了一次时辰,神色愈显焦急,像是随时都要转头离开的若梨走了进去。
医馆的大夫给她处理了伤口,并拿了两瓶外伤药让她带着。
临走前,墨池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
马车行到国公府正门前的小巷时,还有不到一炷香便是一个时辰。
虽然着急,但若梨仍不忘朝秦昭礼的方向行礼。
“民女深谢殿下恩情。”少女的声音又柔又软,隐忍着丝丝惹人怜惜的颤意。
感激与焦灼碰撞,最后一起堵在她心口,很不舒服。
“顺路而已,回去吧。”
车内之人的语调一如既往,清雅平和,而他的指尖抵着冰凉的窗扉,指节略有几分不自然的凸起。
他未曾开窗。
直起身,若梨开始往国公府跑,裙摆在风中飘扬,轻盈却又单薄。
而她身后那扇紧闭的窗正在缓缓打开。
姜昭礼温柔的眼眸中深深倒映着一道动人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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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数月不曾回国公府,但这里的路若梨从未忘记。
路过皓月阁时她小心地往里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到她,便赶忙撑着疲软的身子,挤出力气加快脚步往弈竹院去,并未进去行礼问安。
英国公与长公主只得一子,阖府上下无人敢违逆裴屿舟,惹他不快。
她并非有意失礼。
若梨上气不接下气地跨进院子时,扑面而来一阵熟悉的沉香味,好在少年反应迅捷,运起内力,足下生风,眨眼便退到三步开外,与她拉开了距离。
“谁送的?”
扫了一眼鬓发凌乱,但衣衫尚算齐整的少女,裴屿舟慵懒垂眸,若无其事地把玩起马鞭。
若梨低垂着小脑袋从门前挪开,不敢挡着他出门的路,本就不宁的眼因着裴屿舟一针见血的问题越发胆怯纠结。
若实话实说,他定奚落羞辱,多半还会得罪太子殿下,可若撒谎,结果应是更糟。
最后,若梨绞紧指尖,轻抿的唇瓣并得更为严实。
太子殿下既在无人的地方将她放下,便代表着会保持沉默。
她不说,裴屿舟至多一时生气。
冷笑一声,站在她对面的少年移开视线,神色矜傲又疏离,“程若梨,记住你如今的身份,若做有辱门楣之事,没人保你死活。”
没在外丢人现眼就行,至于谁送,关他何事。
反正他们迟早要解除婚约,她凭着这副楚楚可怜的祸国之姿早日钓到个冤大头,对他有利无害。
早该想到结果会是如此,可亲耳听到这些,泪水依旧会不听话地在眼眶里打转。
但若梨不想让他察觉,便只乖乖地点头,算是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