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梨(30)
像是哪里漏了个洞,“嗖嗖”地窜着凉风。
不对劲。
面对儿子的疑问,长公主的神色没有分毫变化,她轻笑着道:“前些日子气着说不管,如今人没有来,你又想了?”
语气玩味,似是单纯地调侃。
裴屿舟面色一僵,大步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母亲说的我很稀罕她一样。”
轻嗤一声,少年拿起筷子吃饭,试图将若梨从脑中撇出去。
只是当夜幕完全降临,伺候在膳厅的婢女们开始添灯的时候,裴屿舟咀嚼的动作又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他侧首看了一眼无星无月,浓云密布的夜空,那阵莫名的空洞感再次疯狂涌出,搅得他食不知味。
同时,耳畔又开始回响今早听到的,那两个带着哽咽,哀求而无助的字眼。
那一晚被他赶下床,哭着离开后,若梨便没再唤过他“哥哥”。
“母亲我吃完了,你慢用。”
咽下口中的菜,没吃几口的裴屿舟搁下筷子起身,朝主座的姜锦芝行礼告别,也不等她再说什么,便大步流星地离开膳厅。
作者有话要说:
裴小狗:我不稀罕她。
但是腿他自己动了。
第15章 困芳华
姜锦芝的神色未变,一举一动仍旧优雅从容,好似儿子的突然离开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影响。
慢条斯理地搅拌着碗里的燕窝羹,女子凝着裴屿舟渐行渐远的背影,矜傲的眼眸中有过片刻的失神。
有一瞬间,他的背影与年轻时的裴行慎完全重合。
放下汤勺,女人拿起锦帕轻轻擦拭唇角,也将那一抹不由自主的弧度完全遮了过去……
起初裴屿舟是快走,但凉风越发猛烈,他高束在脑后的长发不停地抽打面颊,不算疼,却像是根根恼人的倒刺,扎得他心焦。
少年漆黑的瞳孔异常灼亮,最后他猛然运起轻功,如猎鹰般腾空而起,直扑眼底唯一的目标。
落在程若梨的芳华园时,里面几乎一片漆黑。
只有角落处的两间下人房里有着微弱的灯火。
本想直接破门而入的裴屿舟眼神一滞,堪堪收回汹涌的力气,手掌悄无声息地落在门扉上,顺势轻叩,却没有任何回应。
屏息凝神听了片刻,里面依旧没有半点呼吸声。
裴屿舟的脸色又黑又冷,眸光危险地跳动着。
他像是一阵风,眨眼间便到了下人房前,也没推门,只厉声问:“你们主子去哪了?!”
许是被这怒吼吓到,里面半晌都没有答复,直到少年多了戾气的吼声再度响起,他们才连滚带爬地出现。
“回,回世子,姑娘今早便跟着含霜姑姑去寺里给您祈福了……”
其中一个守门的小厮哆哆嗦嗦地说道。
听到某两个字后,裴屿舟桀骜的眸微微眯了眯,再瞪大时,周身的戾气却像是骤然失控,让原本还佝偻着腰的下人们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祈福要祈一天?”
少年磁性的声音有些诡异的冷冽。
众人埋着头面面相觑,不敢回,但又不能不回,最后一个负责打扫院子的婢女颤着声道:“说,说是要在寺里多住几日……”
“哪个寺庙?”
深吸口气,饶是拳头已经在发抖,裴屿舟还是咬着牙,沉声问了一句。
“不,不——”
“滚!”
一声暴喝之后,园子里一片死寂。
跪在地上的下人们只觉得刮过了一阵割脸的劲风,鼓起勇气抬首时,裴屿舟早没了踪影。
世子如此暴怒,莫不是有事发生了……
他们面面相觑,却都不敢妄言半句。
骑上追日,少年在已然灯火阑珊的长街上纵马疾行,往城门口去。
姜国如今正是强盛,内政严明,宵禁制度并不严苛,亥时以前各处城门尚可出入,那之后非机要之事,一律不予放行。
将马拴在山脚下,裴屿舟看着夜色下,那条蜿蜒而上,被树木遮掩,幽僻不已的山路,凤眸与头顶黑夜一般,沉得压抑,山雨欲来。
他像是一阵张扬的风,刮进深山之中,头也不回地往山顶上灯火依稀,不觉庄严神圣,反倒显得森冷诡异的寺庙去。
大门已然紧闭,而他也不需要叩门,直接轻点足尖,飞身而起,越过砖红色的,已有些斑驳陈旧的围墙。
此刻后山的斋房内,含霜正捏着床上眼帘紧闭,神色苍白的少女的下颚,要再给她灌一碗迷药。
因着今日放榜,京城附近的寺庙都比往日热闹,来自四面八方,前来上香祈福,还愿,借宿的香客络绎不绝,福安寺也不例外,僧人们忙碌了一天,自然也“顾不上”若梨。
而负责送她们的两个府兵正在隔壁休息,过会便要接替她“守”这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