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梨(2)
“路不熟,来晚了点。”
“你跟我走吧。”
上下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少年好看的眉又一次皱了起来。
她怎的这般羸弱。
若梨抱着圣旨的臂膀已然收到最紧,可她的心脏还是“砰砰”跳得厉害,完全无法安定。
她突然很害怕离开。
可她答应了娘,要努力活下去。
“你,你的衣服脏了......”
小姑娘嗫嚅着,只怯怯地望着少年拖到地上,扫了些许灰尘的披风。
“小事。”
“我姓裴,名屿舟,以后就算是你哥哥了。”
摆了摆手,少年说完后便站了起来,朝地上的若梨伸出手。
他的五指修长白皙,骨关节分明又硬朗,却并非她想象中的平滑。
有些意外的若梨看向少年,再次被卷入他的瞳孔之中。
那是她向往,却与之甚远的矜贵,坦然。
尽管她的手不脏,但抬起来前,若梨还是小心地在粗硬的麻布衣上蹭了蹭,而后才缓缓探出袖子,朝他靠近,带着几分胆怯和犹豫。
在与少年的掌心仅咫尺之距时,他突然向前主动握住若梨细软的,同样布着些茧子的小手。
“我又不咬人,你怕什么。”
微微用力,比小姑娘高了一个头还有余的裴屿舟轻而易举地将她从蒲团上拉起来。
二人的手都有几分粗粝,但一个沁凉,一个温暖。
“你就带这个?”
“不过看着也没其它可带的。”他像是说给若梨听,又更像在自言自语。
扫了一眼若梨怀中明黄的圣旨,裴屿舟竟全无在意之色,更别说敬畏,接着他便侧身环顾四周,眼中倒有了几分变化。
“就,就只有这个。”
小姑娘垂下眼帘,看了一眼怀中的锦帛,又小心地望向裴屿舟依旧牵着自己的手,嗓音细软,还有点可怜的嘶哑。
皱了皱眉头,少年看不顺她这般胆怯的模样,但话到嘴边他又收了回去,也移开了落在牌位上的余光。
单手解下披风,裴屿舟先将它提起来用力掸掉刚刚在地上沾到的灰,继而扬起清瘦却有力的胳膊,绕过女孩细弱的肩,把于她而言十分宽大的披风罩在她肩头,顺手打了个漂亮的结。
尽管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但突如其来的靠近让这本该淡雅清冽的香气变得强势,铺天盖地地将若梨笼罩在其间。
她匆忙后退,纤细的小手攥住他刚系好的带子,却又被拖地的,沾了更多泥灰的披风绊得踉跄,后脑勺险些磕在桌上。
“给你穿你就穿着。”
双手按着若梨的肩,裴屿舟将她稳稳扶好,小脸一板,声音也响了,听着有些凶和不耐。
被他微微用力摁住的女孩怯怯地点头,小心地缩了缩有点疼的肩膀,却不敢再多说。
似有些无奈,裴屿舟呼出口热气,后退一步,手松开后又在半空顿了下来,继而覆上若梨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带她离开前,裴屿舟跪在她坐了许久,尤有余温的蒲团上,给她的父母磕了三个头。
二人出去后他将马牵了过来,见若梨仍背着身看着院子里面,便默不作声地陪她站。
“我拉你。”
最后,脚底板发僵,隐隐作痛的裴屿舟还是开口打破了静谧。
他翻身上马,俯视着若梨脚上那双发白的绣鞋,余光扫过自己结实精致的长靴,握着缰绳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抿紧唇瓣,小姑娘压着哽咽,用最快的速度将脸擦拭干净,垂着一双兔子般通红可怜的大眼睛,一步一顿地走到马边。
裴屿舟弯腰握住她的手,轻而易举地将她提了上来,让她侧坐在身前,方便她再回头多看几眼小院。
虽多了若梨,但她很轻,马儿的步子依旧稳当,又比先前更慢,直到离开村庄,它才踏着月色撒足奔跑,驮着他们去往两里外,岔路口停着的马车。
若梨眼里最后一点泪水也散在了风中。
“姑娘,我听说世子回来了!”
春枝雀跃的声音将软榻上侧卧着的少女惊醒过来。
葱白如玉的手颤了颤,又往下滑动少许,倒扣在胸前的书失了支撑,“咚”的一声掉在脚踏上。
微风拂过,书页凌乱翻动着。
若梨坐直了身,眸中仍有几分朦胧雾气,懵懂之余,只听到心脏“砰砰”地跳,比往常快,也响了许多。
她缓缓侧过脸,迎着午后温暖的阳光看向遥遥的远方,似是在等候什么,但神色又与往常一般乖软,并无期许。
几缕如墨般乌黑浓顺的青丝柔柔地自肩头滑落,头上灵巧缠绕,用以束发的细绸带浮动,小巧圆润的珍珠轻轻碰撞,光泽动人。
若梨眼中的雾气渐渐消融在阳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