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梨(149)
他的字迹与当年那封定了楚严成通敌叛国罪名的信上的字迹虽有些许相似,但绝非是同一人所写。
所以那封信,以及末尾的章印皆是三人伪造,用以诬陷楚家。
严刑拷问之下,深知大势已去的侯庭泉最后亲口认罪。
虽只是答应还楚家公道,但姜武帝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认了二十余年前所犯的错,给楚家枉死的二百四十七人屈膝道歉。
为弥补己罪,他同时宣布将于第二年春退位,去福宁寺吃斋礼佛,传位于太子姜昭礼。
而侯家所有人皆被下狱,秋后问斩,其他有牵扯的官员,轻则贬官流放,重则入狱服刑。
与他们有所勾结的长公主,和宁公主,一个在入狱前夜服毒自尽,一个选择在皇宫自戕。
临死前都没能见心爱的人最后一眼。
不过姜锦芝服毒之前,见了若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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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外面的雷声很响,但倾盆大雨久久未至。
其实若梨也没想到一切会进展得如此之快,看到姜锦芝之前,她更多的是茫然和一丝难言的,不可置信。
与其说是裴屿舟顺利,不如说,姜锦芝与侯庭泉败的太快了。
倒好像她原本就打算如此。
“我在外面。”若梨进屋前,裴屿舟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语气低沉而平和。
但夜色太浓,风亦很大,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进去前,若梨回身抱住裴屿舟,如同过去很多次他哄着自己时一般,柔声道:“你还有我。”
男人不曾说话,托住她的小脸,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
“是,我还有你。”
放下手,他目送着若梨走进屋子,看着那扇门在自己面前缓缓合上,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渐渐攥成了拳。
屋内,姜锦芝睡卧在软榻上,穿着代表身份的宫装,头上的配饰也是极尽华贵奢侈,看着,依旧是难以企及的高贵明艳。
若梨站定在与她三步之距的地方。
这场景与过去的很多年一样,可二人的处境截然相反。
尽管姜锦芝看似高高在上,但已身处绝路。
“其实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也不想来送你最后一程。
无人招待,若梨也不在意,走到不远处的梳妆台前坐下,没什么情绪地道。
姜锦芝是皇室嫡女,生性骄傲,又怎会容忍自己成为阶下囚,所以今晚,便是她这一生的尽头。
不过若梨也没有落井下石的习惯,说完后便静静地看着对面,曾恨不得杀她无数次的恶毒女人。
此刻的姜锦芝依旧是熟悉的慵懒之姿,她也在看若梨,唇角始终噙着淡淡笑意。
虽与楚凝意最多只有五分相像,但她也颇具其韵。
可她还是觉得不过如此。
“你母亲临死前可有说什么?”女人慢悠悠地直起身子,漫不经心地问。
若梨的美眸中仍是一片澄净,却因她提及母亲有了些波澜,不过她仍是平静地道:“好好活着,寻一爱我,懂我之人相守。”
爱我,而非心爱。
勾了勾唇角,姜锦芝又问:“不曾提及旁人?”
“不曾,还有,她让我不要恨。”
“遇到任何事,都不要恨。”
轻笑出声,姜锦芝移开视线,看向软榻旁的架子上跳动着的烛火,冷漫又不屑:“虚伪。”
闻言若梨并不动怒,母亲是她心中最为干净温柔,独一无二的存在,姜锦芝不配对她做任何评价,而她也不可能将这些放心上。
“她只是不希望我变得和你一样。”
最后,她还是给了姜锦芝一个她这一生大抵都没有想明白的答案。
“你母亲是谁,知道了?”
优雅地交叠双腿,姜锦芝复又看向若梨,低声问,唇畔的笑意在昏黄的烛火下莫名让人有些发毛。
愣了愣,若梨终是垂下眼帘,轻轻应了一声。
裴屿舟不曾告诉她,但当年的真相都在世人面前摊开,姜锦芝与侯庭泉合作整垮楚家的动机,也只有一个而已。
“不迁怒舟儿?”
施施然拨弄着鲜红的指甲,姜锦芝意味不明地问。
立在门口的男人闻言猛然抬起头,夜色中越显漆沉的眸紧紧盯着眼前的门,里面有着让人揪心的,极尽克制之下的颤意。
若梨扬起唇角,尽管这抹笑意有些苦,但她的声音很坚定:“已经错过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
外面的裴屿舟攥得发抖的拳头骤然松了,向来笔挺的高大身体有了一丝让人心酸的弯曲。
若梨如今分得很清楚,犯错的并不是裴屿舟。
过去,她已经辜负母亲临终的叮嘱,无辜迁怒,又怎能再让她失望。
尽管她真的很痛苦,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