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鹿为奴(41)
林姷怔了一下,微垂眼帘淡淡地道:“陵哥哥”又道:“我当时可是这么叫的?”
崔陵微笑着说:“是”又说:“以后也这么叫吧,你我自小熟识,崔公子太生分了。”
林姷没有回答他。
走到门口时,忽然从街道那头涌过来一拨人,统一身穿黑色收腕劲衣,脚踩黑色胡靴,颇有几分气势,这帮人的中间还压着一个人,那人身着破旧的黑色大披风,头发蓬乱遮盖住了脸,漏出的手也是黑糊糊的,像是呼了一层泥浆。
崔陵见林姷皱着眉头不动,问道:“你认识?”
林姷说:“这是林家的府兵。”
崔陵说:“林家的府兵在宛城里捉人?”
林姷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崔陵不急在一时,便陪着林姷站在道路旁看。
这队林府的府兵威风凛凛的走在大路中央,周围百姓都纷纷退到道路两旁,待府兵走过林姷面前是,中间那被压着的囚犯模样的人忽然侧头看向了林姷,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但透过杂乱的头发,林姷清楚的看见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冷冽又充满戾气,是高焕。
高焕也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林姷,他阴沉地盯着她不放,刹那间周围嘈杂的声音都好似消失了,熙攘的街道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他的眼睛冰冷,她的神情淡漠,他们各揣心思,目光却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对方。
直到府兵推搡着高焕走远,高焕方才回过头,林姷也收回了视线。
崔陵皱了皱眉头问:“你认识他?”
林姷的脸色平静如常,道:“是府中逃跑的家奴,看样子是被捉回去。”抬头对崔陵又道:“时候不早了,崔公子……”林姷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有改口,微笑着又道:“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林姷回到了林府,她没有先问高焕的事,而是先回了屋子,将手里的炙肉给了莘儿。
莘儿连声道谢,接过去后边吃边说:“对了,那个高焕被捉回来了!”
林姷就猜到莘儿会主动同她讲,她拿起篦子篦头,半敷衍似地道:“怎么被捉回来的?”
莘儿放下炙肉,拿手帕抹了一把嘴,道:“听说他一连五日都躲在流民里面,因为锁链摘不下,就披了一件大黑袍子,怕人觉得奇怪,就将自己的脸和头发都弄脏,装疯卖傻,准备混出城门了,谁叫还是让大人的眼线察觉到了。”
林姷放下篦子,道:“那他现在人呢?”
莘儿说:“这就不知道了。”莘儿看着手里香喷喷的炙肉,忽然没了食欲,道:“小姐,你说他怎么总是想逃呢?安分的留在林家多好。”
林姷见莘儿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饶是她心思细腻,忽然就明白了,道:“怎么?你对他有意思?”
“唔”莘儿魂不附体的点了点头,又忽的醒了过来,红着脸摇头道:“小姐说什么呢!”
林姷笑笑,起身说:“你吃着吧,这个时候父亲该回来了,我去趟父亲那里。”说着便推门离开了。
林业深正在案几前写东西,见林姷进来,问道:“崔陵呢?”
“有事先行离开了”林姷跪坐在他身边给他轻轻锤捏肩膀,旁敲侧击地道:“刚刚在路上遇到了一队府兵。”
林业深一连几日被陛下召见,在宫中商议军国大事,眼下已经十分疲倦了,他捏了捏鼻梁说:“赵丹说已经将高焕给捉了回来,你刚才在路上碰见的想来就是他们。”
“关在石室?”林姷问
林业深说:“府中地牢”
林府中有地牢,寻常不关什么人,除非是犯了大错的奴婢。
林姷不再问高焕的事,眼下她更加在意的是崔陵,林业深这个人的性格实在难以捉摸,而且阴晴不定。
以前给她希望的是赵漾,尽管她喜欢崔陵,但嫁去崔家的事看起来实在是遥遥无期,她也从来没奢望过能嫁给崔陵和他白首,现在赵漾死了,崔家就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今日和崔陵出去,她的心在一片死寂中渐渐地活了起来。
她想要嫁给崔陵。
她想要和崔陵离开这里。
这些念头简直要胀破她的脑袋。
她甚至想到了他们大婚时的样子,凤披霞冠百两御之,窗外银月高悬,窗内红烛影动,她同他于帷幕之下系红色丝缗,共饮合卺酒,此后他们便是夫妻。
美好的未来像是画卷一样在眼前慢慢铺开,更像是淬了剧毒的芬芳的花朵,一步步引诱着她。
而高焕被抓回来的时机也恰到好处。她非常清楚,高焕不会再反抗了。
离开了林业深那里,她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去了地牢。
地牢非常阴冷,湿气透过皮肤钻进了骨头里,这里只有高焕自己,此刻他正坐在草垛子上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