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记(37)
闻言,沈倩茜咬了下嘴唇,带着羞涩瞅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顾璞煜,心里压着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而坐在榻上的茹春桃,脸上的表情依然保持平淡,只是慢了旁人一瞬,才望向那白日刚见过的红袍少年郎。
听了三妹的话,顾慕雪看向自己的弟弟,倒是没开口,只是拿眼神去问。
顾璞煜见状,心里感叹一声自己姐姐又一次入了那庶姐下的套子了,但面上却不显,依然保持进来时那副不变的笑嘻嘻样子:
“若不是祖母发话,我哪敢来打扰几位姐妹之间说笑闲谈呢 ”
顾璞煜笑着说完,不等其他人继续追问,就把顾老太太要他过来这边的事交代了清楚:“二院已经布置好了,祖母让我来叫你们一声”
行六的顾慕画不解地问他:“可是祖母大可以让丫鬟来叫我们过去呀?”
顾璞煜心里说道,这活儿自然是他在祖母那里主动揽过来的。但是嘴上却只是答不知道。眼睛却趁着众人往外走无人注意时,偷偷看向了那走在最后的小表妹茹春桃。
茹春桃站起身,依照以往的习惯,自是低下脑袋等在最后走。然而当她刚要转过多宝架时,左手心里被人塞入了纸团。
她惊诧间抬起头,却在视线余角看到了红衣锦袍踏出门槛的背影。
识得了那纸团原主是谁后,茹春桃带着几分慌张,匆忙低下了脑袋,而手却握紧了那纸团,在无人注意时,悄悄将那纸团放入随身荷包里,而做完这一切,一身微微薄汗,见证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直至跟着长姐的步伐回到嫡母身后站好,茹春桃的心神也还未回转,仍放在腰间荷包中的那小小纸团上。
“妹妹,妹妹?”
“嗯?”
茹春柔眯着眼看向这个刚才走神了的庶妹,不满却压着性子小声斥道:“赶紧跟上!没事发什么呆!也不看看这儿是哪里!可不是你那无人问津的忍冬院西厢房!”
说完,茹春柔便大步离开了。半年以来,对于来自长姐的讥讽,茹春桃已经习惯性抛之脑后。若是凡事都往心里去,她岂不是要夜夜躲在被子里哭个不休?
依然走在最后的茹春桃,从回廊转到二院偏厅门口,跟着长姐一道坐到了桌前一处。
没过一会,厅内用屏风隔开的两处,便都各自坐齐了。
与茹春桃记忆里上次参与的家宴一样,仍是顾老太爷先开口发表了一番言论,倒不是什么跟国家社稷相关的高见,只是一番对小辈期许的慈爱之心。
而之后无论是顾老太太开口,还是席间坐在同桌的几个姐妹间发生的小争执,都没分去茹春桃心神与注意。
那放在腰间荷包内的小小纸团,此时却仿佛带着热意般,隔着衣物也灼烫的很。
“妹妹,你很热吗?”坐在一旁的茹春柔,从刚才就注意到茹春桃不住地用手扇着。
茹春桃低头闷声回道:“没有,姐姐”
此话说完,茹春桃双手便紧紧地攥在一块,再也不敢有何旁的动作,怕引来他人的窥探,进而暴露了藏在荷包里的那个小秘密。
虽然这个暴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过于紧张的茹春桃,此时仿若草木皆兵,生怕出了半点差错。
顾府家宴虽不像平日里吃饭时要求食不言寝不语,但也是不会有喧哗吵闹这样的事出现。所以直至老太太称累,早早便散退了女眷这边,连盏茶都未留,便将人都打发走了。
而那道横在偏厅的屏风,挡住了茹春桃假装不经意间回头望去的视线,自然也看不到屏风后假作醉酒埋在手臂里的顾璞煜了。
所以当顾璞煜被顾老太爷发话准许提早离席后,直至离开二院,假做脚步虚浮去祖母那讨杯茶喝时,才察觉到他那小表妹并不在这里。
而已经回到忍冬院的茹春桃,摸着腰间荷包上兰花绣样,油灯灯光打在了她的脸侧,照出了少女多变复杂的愁思和小小喜悦。
“姑娘,可要歇息了?”
耳边传来夏至询问声,茹春桃慢了半拍才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惹起什么疑问,夏至只以为是自己姑娘困了。
直至幔帐放下,夏至离开内室前关上了房门,茹春桃又等了一些时候,才光着脚踩着凉凉的地面,从放下的幔帐内走出,来到桌上笸箩前,将今日所戴的那荷包拿到手心里,摸索着里面放置着的那小纸团。
站在地上又待了片刻,茹春桃拿着那荷包,便钻入幔帐,躺在被子里,在黑暗里瞧着放在手心上的那枚荷包。
末了,才将荷包放在枕头下压好,才阖上双眼安然睡去。
第二天,夏至先早早去厨房领回了热水,才打开内室的门,将幔帐系好,走到床边轻声唤着:“姑娘,早上了,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