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酒(195)
这是我初窥妖术师恨相思的过去,他似乎曾经被人抛弃过,因此变成现在嗜杀残暴的个性。
恨相思不仅把我当成他养的一条狗,更是一个试验品,把据说能成仙的仙灵体变成杀人狂魔,这是他的乐趣。
恨相思常常会让我不分缘故地杀人,有好有坏,有小有老。
他是个独行人,从不与其他术师同行。他又是个极善伪装的人,没见过他的人总能被骗的团团转。
一年冬天,一只商队携着大批货物从中原去沙漠中。沙漠中有一个小国,名字叫做“呼哈纳”,国中盛产香料和宝石。
恨相思说呼哈纳中有一柄魔剑,很适合我。
那天,积雪消融,恨相思敲开商队主人的门,“在下去呼哈纳寻亲,客栈老板说你们是去呼哈纳的商队,不知能不能捎上我们,钱不是问题。”
打开门的是个身材高挑的少年,身上穿的是貂鼠皮,镶了一层银狐毛边,下巴微尖,眼睛圆圆的,有些像小狗,可爱的狗。是个一看便让人心生好感的少年,听到恨相思的话,他热情地把恨相思与我请进屋里,叫小二拿来一壶热茶,两盘橘皮糕,与恨相思攀谈起来。
少年问了恨相思许多问题,籍贯、家中情况、故乡风物……恨相思的回答自然是滴水不漏,当我听到他说我是他的妹妹时,心中不禁嘲讽,我何德何能,做得了这个人的妹妹。
对于我们两个突然搭上来的人,少年自然是有戒心的,而这戒心在他与恨相思交谈之后,便减轻了,恨相思不准痕迹地将话题转到少年身上,于是少年不知不觉中,也透露出许多事来。
他们这一去,除了有交换香料和宝石外,呼哈纳的国王和他们家有亲戚关系,所以这次去,也有探亲的因素在。
少年话头一转,笑道:“你妹妹长得十分可爱,只是看着不太高兴,为什么不开心呢?”
如果你天天杀人,你也不会开心的。
我扯出一个笑脸:“即使开心,也不需要时时都笑着。”
恨相思垂眸,勾出一个浅笑,道:“妹妹她从小就是这样严肃的性子,家里人都笑她是个小古板。”
少年道:“项兄却是爱笑,你们两兄妹真是性格迥异,有趣得紧。”
我盯着他,冷冷地道:“我们是坏人。”
坏人这个词,是我有一次杀了一个小男孩的母亲的时候,听他说的。在此之前,我并不觉得,杀人和我是坏人有什么关系。
杀人和吃饭、睡觉、走路一样,是我要做的一件事。
他说,我杀人是坏事,我是坏人。
好人?坏人?我问他该怎么区分好人和坏人,难道杀人就是坏人吗?
他说坏人贪财好色,奸/淫掳掠,好人帮助他人,除强扶弱,从来不滥杀无辜。
我想起过往杀过的人,说我杀过好人也杀过坏人,那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我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就在他趁我思考时,拿了一把菜刀便要杀我,而我于生死之间游走多时,反应过来时他躺在我的脚边,死不瞑目。
桌前的少年愣了一下,乐不可支,“你这么个小女孩,说自己是坏人,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哈哈哈。”
我说的是实话,这人却以为我在说笑,我不喜欢别人质疑我,又说道:“你难道没听过江湖上的血侏儒,我就是血侏儒。”
换成其他任何人,一个杀人魔会被正义人士日夜追击,直到被消灭为止。
然则托了恨相思的准备,他的奇妙术法能使见过我们的人转身即忘。
尽管有人对我留下了印象,他们所能知晓的也就是凶手个子不高,因为杀的人太多,所以血把衣服染成了红色。行走市井时,我听他们谈论过,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称号——血侏儒。
少年的脸色变得苍白严肃,他忌惮这个名字,提醒我,“小姑娘,有些话不能乱说。你难道没听人说过那是个怎样的恶人吗,他杀人如麻,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杀人全凭心情喜好,一旦出手,便是血流成河。更何况,血侏儒的武功高明无比,善水宗的涵波掌沙一咏,明镜宗的两生剑欧阳,七岩山断天刀别情……这些英雄好汉,都是死在他手下。能打败他们的,一定是个至少有六十年功力的老头子,不会是你这个看起来连十岁都不到的小孩儿。”
他说完后,缓了一缓,叹道:“你年纪尚小,不知道血侏儒的厉害。 若见了他,被他所杀,你以后,就吃不到好吃的糕点,也看不到美丽的花儿,人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和你无关了。”
少年劝我,却并不知晓,我如今的日子,和所谓的人世美好,一丝一毫的边也挨不上。倘若有人能杀了我,我反而要谢谢他,结束我这空乏肃杀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