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火葬场纪事(65)
徐淮意心里那阵异样的感觉在这一瞬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可明面上看不出任何变化来,他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就抬脚走了出去。
沈昭禾是真的希望徐淮意能好好活着,他若是出了事,那就让徐景恪这样的小人有了可趁之机,徐淮意除了在沈苏苏的事情上犯过糊涂,从没在别的事上面出过错处,更不会做出伤害无辜之人的事来,他比徐景恪更适合也更应该做储君。
所以她不会因为自个曾经被徐淮意折磨就对他动手,更不会为了自己能活而罔顾国家百姓安危。
可沈昭禾这话落入到徐淮意耳中却多了些别样的意味,仿佛更是坐实了她如今心中还对他有散不去的情意,他没觉得厌恶,反而在心底生出了几分得意来。
甚至于在谢江清面前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嘴这事,成功见他脸色难看了几分方才扬长而去。
沈昭禾说得那些信息确实是能派上用场的。
徐淮意也已经遣人依据这些信息去探查了。
只是想要真正摸到徐景恪的老巢并非如此容易之事,需要一步步来。
如此便过去了三日有余,沈昭禾的身子在这三日之中也是一日差过一日,不同于旁的患了疫症的百姓,她病情恶化的速度要快上许多。
这也是徐景恪当初提醒过她的,他那时说他曾经尝试过用不同的方式让人患上疫症,或是将身体康健的人同患了疫症的人关在一处,或是他们亲密接触,又或者是如同沈昭禾一般,生生喝下患了疫症的人的血,一番比较之下,他得出的结论便是最后一种方式是在身体以及心理上最为折磨人的。
而因为那疫症的毒是直接侵入身体,病情恶化的速度也会快上很多。
三日之后,沈昭禾的身体状况已经比患这疫症半月余的江州百姓情况还要更糟些,身上和脸上都出现了不少仿若腐烂一般的斑驳痕迹。
阿孟背地里哭了好几回,可在沈昭禾面前却从未显现过半分悲痛情绪,大多时候同她说起的都是治疗疫症的药已经快要研制成了之类的话。
沈昭禾知道,那不过是在宽慰她的话罢了。
这丫头看起来粗心,但其实也有许多心思细腻的时候,譬如如今他们住的这屋子里所有的铜镜都被她悄悄藏了起来—她怕自个瞧见那蔓延到脸上的丑陋痕迹。
而实际上,沈昭禾从瞧见手臂上出现了第一块这样的痕迹开始,就知道脸上也是无法避免的。
她其实不在意。
大多时候她连自个这条性命都不在意,遑论其他。
于她而言,既然固有一死,只要能死得有些意义,便不会不甘心。
她便是好好活着,也是要在东宫里被困一辈子的,如今死了,是为了江州那样多的百姓,反而要舒心些。
只是唯一对不起的是身边的阿孟了。
四月初的江州天气依旧晴朗,天幕上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蓝。
可空气中弥漫的却是夹杂药味的腐烂气息,呛得初来江州的人一阵阵的咳嗽。
京都来了人,运了几大箱子的药材过来,还带了一道陛下的旨意来。
江州的事闹得大,早就传到京都去了,那边原来没有动静是因为陛下想着有徐淮意在,他同这个儿子或许感情不深,但是他办事还是稳妥的,
哪曾想这江州的疫症竟是失了控制,一日严重过一日,这才送了圣旨过来。
徐淮意同送圣旨的人道了谢方才接过了那道圣旨,送旨的人顿了顿,又多提了一句,“殿下,陛下原是想着再给您一些时间处理这事儿,是太尉大人带头请柬,说是要封了江州的。”
“谢公公提点。”徐淮意明白他的意思,又同他道了谢,那公公说了句不敢当方才告退出去。
里头,谢江清思忖片刻开了口,“说起来,太尉许刻似乎同端王的关系不错啊。”
“嗯。”徐淮意点头,“这一步棋他怕是早就安排好了。”
“旨意上说的是让孤离开江州再将江州封城,可他知道,孤不会那样做,可孤又不能违抗封城的旨意,就只能将自个也封在里面,到时候整个江州就彻底成了一座死城了。”
谢江清听得心里一阵发寒,“端王手段真是阴毒,对您的性子也是极其了解。”
徐淮意手指微微用了些力气,“为了能给温夷再多一些的时间,你那边要抓紧查了,依着孤这个皇兄的性子,他这会儿应当是还在江州的。”
“他想留在这儿看着孤死。”
“臣明白。”谢江清眉头紧锁,“依着奉仪所言,在江州堤坝附近已经排查到了几处地方,正在一一搜寻中,当日送奉仪去破庙的车夫虽说还未找寻到,可今日臣已经找到他家中母亲了,据说那人甚是孝顺,万万是不会弃了亲娘就这样一走了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