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行(29)
等到楚晔、顾萱和郑羽都下了阶梯,徐青慈复望了周遭栏杆一眼,才跟着踏了下去。
顺着阶梯而下的光景同她预想的全然不同。
没有什么新的机关或者令人费解的其他东西,仅仅只是地下室而已。
此室内,平躺着一群人。
借着昏暗的光线,徐青慈很快辨出了一张张面容来。
薛老爷、薛夫人、薛大公子、薛庄氏……
薛府上下的人都整整齐齐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每个人都面目安详,似是整衣沉睡了过去。
不过仔细虚着眼去看,才会发觉躺在此处的人全都面目苍白,脖颈出有一道微不可察的切口。
方才的寒凉之气——是死人身上带来的阴气。
外处微弱的烛火在此时打了个旋儿,室内光影也随之暗闪了一阵,一朵红艳得似要滴血的牡丹轻飘飘地落在了薛家家主的胸口。
随之出现的,是盖过了大半墙面的人形黑影。
那黑影陡然一闪,竟就朝着徐青慈折转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用随身的短剑去格挡,奈何此人探出的苍白的手竟然直直将她的剑给夺了过去。
好在顾萱一鞭子抽过来,教着手的速度慢上了一瞬。
拾花人低声开口道:“你的身上,有蛊吗?”
第14章 青狐
拾花人的声音哑得犹如破风箱漏出的风声,伸出的手也仿佛只是黏了皮的枯骨。
“你有蛊吗?”
他又重复了一声,那令人不忍直视的手陡然又伸长了几寸。
这次顾萱的一鞭子又狠抽了这长得已不是常人所能有的手,楚晔探手将徐青慈的短剑拿了回来。
那拾花人阴森森地笑了几声,另一只手又从宽大的衣袍中“抛”了出来,正缠住了顾萱的八节鞭。
“啊!”顾萱惊叫一声,倒不是因为惊惧,恰是因为自己碰到了那皱巴巴的手,觉得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恶心。
徐青慈利落地刺去了一剑,只感觉自己刺进的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块朽木。
不过此时,郑羽的剑已然干脆地砍下了他首先探出的手来,与此同时,楚晔刺中了他另一手的手肘之处,那手疏地一松,将八节鞭给松了。
徐青慈就在这一刹那掷出了所携不多的月刃来,直朝拾花人那被帽檐严严实实遮挡的面门而去。
这一击只磕碰出了清脆的响声。
徐青慈质问道:“我哥呢?他被带去哪里了?”
拾花人道:“蛊不见了。”
方才徐青慈还将这什么拾花人当成是个人,可是他嘴里除了蛊还是蛊,手已经明显不是真手,脸也藏得深,连之前露过的嘴唇也不再显露,似是还将月刃无声地给吸了进去。
不过他一人对付四个人,终还是左支右绌,两只非人的手缠东缠西,反倒是最终被武器给束缚住了。
但这自然只是这一瞬间的表象。
只听得拾花人又忽地沉沉笑了几声,笑声在这幽闭的环境内回荡出了几层令人头皮发麻,汗毛倒立的诡异与紧张来。
“你有蛊吗?”
他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却像是直直击在人的天灵盖上,自上而下,震得心肝脾肾都一阵绵长的不适。
伴着这不适的,是再次升腾而起的阴气。
徐青慈握紧短剑,余光却瞥见了极其反常的一幕——
正躺着的薛庄氏的手竟然重新动了起来。
她很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因为紧接着下一秒,薛庄氏虽然仍然紧闭双眼,但却直愣愣地坐了起来。
徐青慈脑中极快地闪过诸如“诈尸”“惊魂”一类的词语,还有各种坊间吓唬小孩的鬼故事。
不过这些东西很快就被纷纷惊坐而起的薛府人给吓了个干净。
薛府人不仅坐了起来,还都七窍生出乌血,混着那股令人胆寒的阴气,活将此地染出了种人间炼狱的气氛。
率先而起的是薛庄氏,她的胳臂扭曲到了一种非常人所及的程度,然后伸手便朝旁划开了一掌。
“他们都中蛊了。”楚晔提着剑道,“我们得赶紧出去。”
种了蛊而成的惊尸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点徐青慈也很清楚。
毕竟若干年前,江湖中就有过“惊尸渡迷津”的传闻,所系正是乱七八糟的蛊,当时闹得人心惶惶。
徐青慈虽未亲耳听过,可单单听着绘声绘色的说唱,也给平沙坡里野惯了的她留下了不小的童年阴影。
他们四人顺着阶梯与来路一路跑走,身后咝咝的声音却不断逼近。
薛府人不仅在一瞬间全都“活”了过来,甚至还纷纷持起了剑。
拾花人此时却完完全全消了踪迹。
薛府人都已成惊尸,脚程教普通人快上了数倍,剑法更是本能所施,很快就将四人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