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如此不自重+番外(65)
明明周围没有声音。
身后有凉风吹来,风带着尘土的气息向我罩来,我被人从身后环住了腰。
弄影不会这么做。
明知时间还没到,我的心中却陡然生出一种近乎直觉的本能。
我的心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我猛地转身,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撞入了我眼中。
我觉得我的眼睛有些干涩。
明明赵谌的头发被风打的有些凌乱,脸上挂着难掩疲惫,几乎可以称得上仪容不整,可是他的眉眼清晰地映在我眼里时,我竟然有种鼻尖发酸的感觉。
明明今天不是他回来的时间的。
我扑过去抱住他,或许这一路确实风尘仆仆,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舟车劳顿的气息。
可是我只觉得安心。
“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我这才发觉自己情绪过头,声音都带上了鼻音。
“思归心切,就不守规矩了点儿,快马加鞭赶的急,所以提前到了。”赵谌在笑,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又轻又柔,近在耳畔。
熟悉的声音入耳的一刹,我差点热泪盈眶。
我的手本来只是环着他,却明显感觉他消减了不少,于是仔仔细细地摸了摸,终于彻底确认,“你好像瘦了。”
“衣带渐宽终不悔。[2]”赵谌这句话说的声音绵长,无端缱绻,手又紧了紧,“我遵着前人的嘱咐,按着一日三秋仔仔细细的数,距离我离开夫人,已经整整九十年了。”
我听的心间发暖,又感概又心酸,嘴上却不由自主地挑剔着他的字句,“胡扯。时间那么久,你对我的情意难道要跟着入土吗?”
“怎么会。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3]我对夫人的情意怎么能用年来算。”赵谌突然弯腰一揽,把我整个带离了地面。我猝不及防,本能地环上了他的脖子,就见他低头凑了过来,在我耳边轻语,“应该绵绵长长,永无绝期。为了这份亘久动人的情意,不如我们即时共剪西窗烛,却话春宵帐暖时?”
我:……
强词夺理,牵强附会地乱用也不是这么个乱用法吧?
我伸手推开了他的脑袋,“你还是先接点儿夜雨洗洗澡吧。”
……
重逢的喜悦还未散,见到大哥后的心疼就让我心如刀割。
大哥落入“敌部”已久,身上大伤小伤遍布,被嫂嫂强行勒令卧床静养,可即使如此,他抬眼看我时,依旧笑的没心没肺。
我心里难受,他这么奔波劳碌地走一遭,又凶又险地饱受折磨,却因为蒙在鼓里,还很能自我开解,当个天生的乐天派。
我听着大哥添油加醋地讲述他的“凶险”经历,讲着他的“孤勇”战绩,看着他向嫂嫂炫耀的眉眼笑言和嫂嫂回瞪的嗔怪。
我无言以对。
大哥依旧自觉忠勇,自叹运气当头,有神福庇,难道我要煞风景地拽着他的领子,对他泼盆冷水,告诉他,“你在被你英明神武的陛下算计,你在被你诚挚热爱朝廷算计”吗?
我沉默着出了房门。
父亲站在阶下等我,像是看透了我的心事重重,父亲走上前来,邀我一起在湖边走走。
湖风微凉,我们父女很久没得空一起散步了。
“我有点难过。”我低头看着面前的湖水,人的倒影映在里面,显得模糊扭曲,开口对父亲倾诉。
“多想无益。”父亲叹了口气,“如果无法阻止变动,就得在变动中适应下去。”
“合该如此,世事无常,帅府也不必觉得委屈。”父亲目光沉静,从身上掏出一块质地绝佳的白玉,“你看,这是我归来面圣时,圣上还回来的东西。”
是大皇子赵铮的玉佩。
我心间惊讶,抬眸向父亲看去。
父亲面无异色,平静地把玉佩收了回去,“有取有还,不过如此。你姐姐和铮儿受帅府牵累的够久了。”
原来,所谓同气连枝,不过如此。
……
我在湖边坐了很久很久,看着天边的晚霞一点点被夜色侵染。
身上落上一件外衣,赵谌在我身边坐下,揣着我的手放进了他手心里,“要入夜了,天凉。”
“嗯。”我轻声应了一个字,把头压在了他肩上。
“事情过去了。”我开口,语气浓的是我自己都忍不住发笑的不甘。
“我们还有未来。”赵谌扣紧了我手,严丝合缝,“所有人都还有未来。”
我微侧过脸去看,赵谌眉眼微垂,半掩着的眸光和湖水一样温柔。
“未来也会像你一样美吗?”我被他的神情所惑,抬手抚上了他的脸,“能不能像你的眼睛一样清?”
赵谌目光在我的话语中渐渐浓稠,无声逼近之间,温存近在咫尺,我听见了他的呢喃:“会,会像我对夫人的心一样,永远清澈,永远明朗,永远奋不顾身,永远热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