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祸水(222)
如此这般,这一计非但未成,还招了虞老侯爷的笑,在榻上拿个指头点了点老太太,“你们这些女人心思就是弯弯绕绕的麻烦,叫人哄骗了银钱不说,事情还没办好,何必这样费事?回头等林戴文的事情办完,席泠也忙完了,叫他到家里,明说了,让他把那女子寻个去处安置了,他会不依?”
老太太也乜兮兮讽他,“你们这些男人心思也就是这样蠢直,他若肯依,我还打这些拐子做什么?”
“他为什么不依?为了个女人,放了大好的前程不要?”老侯爷十分有信心,又笑又叹,“天底下没有那样傻的男人,就算他心里不依,场面上也要做个样子。大不了随他养在外头,又不妨碍家里什么。”
“你既这样说,怎的又不见他来呢?这都年后了,他自己不往咱们家来拜见,只打发个女人来,这样子,可不像有心要跟咱们结亲的态度。”
老侯爷也虑到此节,心里疑惑,面上却摇头笑,“没这个道理,放着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好,谁家好?听见林戴文说,他办了些得力的事,忙过这一阵要往京中给他请应天府的府丞。我想着,届时把他叫到家里,一是贺他,二是与他说明了,喜上加喜。”
于是一日耗一日,众人欢喜悲愁的等待里,元夕紧至了。早起便是此起彼伏的炮仗声,震得天天煌煌,门户里乱着敬香拜神,各求私慾。
仇通判眼前唯一的私欲,唯有平安。元宵一过,十六就兵马司就要拿人,凭他素日多沉稳的人,此刻也不由惶惶打转。早起拜过宗祠,请了些客,大多推脱不来,只寥寥几房亲同阖家用午饭。
筵席上虽然管弦繁曲,曲水流觞照旧,可连仇通判自家也是左立难安。好容易捱到散席,走到云氏屋里来,驱散了一屋子丫鬟,坐在榻上问:“九儿那头可应准了?”
云氏晨起刚染的指甲,大约喜欢,伸着手向着门口一片阳光照着,“虽没十分准,也有八分。我告诉他,案子定下来,充军也好流放也罢,就是杀人,也是先押到北京缓几年的事情。只要有得缓,就有转圜的余地,他外祖父他爹,就是倾家荡产也疏通他出来。”
说到此节,她冷厉的眼角乜来一眼,“话我是说得周全了,俗话讲虎毒不食子,你当爹的,既然狠到了这份上,就得想法子救他。你若放他不管,别说他恨你,连我也要跟你拼个死活。”
闻言,仇通判可算是稍稍放心,慢悠悠地笑着拔座起来,瞥她一眼,“这时候你又做起慈母来了。”
言讫便剪着手出去,门口那片光晃一晃,顷刻将他连人带影吞没。
第62章 归路难 (二)
满城开遍晴光, 街上轰闹,两岸喧嚣,但连天的爆竹稍稍消停了些, 只在孩童的手上偶然泄露个一两声,“砰、砰”地, 稀疏地炸着, 仿佛一个正沉默的巨大火药捅,偶然露个火星子。
元夕一过,该清算的都将要得到清算。林戴文歪在椅上,窗外林荫里的太阳,在他身上晃过一束光, 似一缕散漫的春意。
他叹了声,向对面椅上的席泠卸力似的笑道, “事情办完,我就该回苏州去了。估摸着我前脚到苏州, 你往应天府拜任的扎付就能到南京。好好干,等闻新舟调回京,我举荐你到户部去。在南京户部干几年, 北京那里的路也就通了。”
闻听这绣锦铺地的高升之路, 席泠只是点头应着, “多谢大人为我费心。”说毕, 他将搭在扶手上的手攥一攥,神色有丝忧虑,“自打元澜陶知行到了兵马司, 年关到现在, 仇家却没动静, 卑职心里有些放心不下。”
“没动静?”林戴文眼露不屑, 向面前的熏笼伸出手搓了搓,“那是面上。背地里,去京城的路都要叫云侍郎家的马踏平了。只可惜,北京那些老滑头,这时候躲还来不及,不会理他们的。”
“难道他们就这么认了?”席泠仍有几分不信,“卑职可不敢这样想。”
林戴文摆摆手,安抚他,“我也不这样想,这会他们大约正推板着要寻个替死鬼。可铁证如山,明日就见分晓。大节下,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回家去吧。你放着虞家的亲事不要,必定是家中有缠身的温香软玉。礼也拜过了,我也不好留你在家吃饭,且去吧。”
席泠辞出去,天光尚在,秦淮河的沿岸业已行满游客,醉客娇娘,摩肩擦踵。摊上的胭脂、绢子、扇面、连吃食也比往日花样多了好些,又添了许多扎灯花卖的,这时候坐在小竹凳上,忙着将竹条弯来弯去做成灯花架子。一切都在蠢蠢欲动地酝酿着一场巨大的欢闹。
箫娘如往年一样,逮着这个闺秀小姐们都能出门的时机,就要显摆她新裁的衣裳新打的头面。见席泠回家来,急急在他跟前围着打转,“你还出门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