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小侯爷多妩媚(45)
“好巧啊,季小姐。”
“你跟了我们那么久,我还以为你有别的话想说。”季青雀平淡地说,她看着谢晟意气风发的脸,明亮愉快的眼睛,那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又从心口涌上来,迫使她不得不把眼睛移到另一边。
“别说这个,”谢晟眨眨眼,多看了季青雀一眼,他不是很懂为什么这个姑娘每次见他都这副被他欠了几万两黄金的模样,他看向张年,笑着说,“说正事吧,你说你妹妹叫什么?”
“回公子,叫芸娘,今年十三了。”张年拘谨地答道。
同是贵族子弟,但是眼前这个公子显然是季青雀不是一样的人,张年不是没有见过官家小姐,她们大多很漂亮,但是这张年眼里,她们通通长着一张脆弱的经不起一点风雨的脸,像是华而不实的装饰品,她们养尊处优的生活来自于父兄的庇佑,没有任何值得让人尊重的地方,这些姑娘大多很蠢,被吓一吓就会变得听话起来。
季青雀却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如果他当着她们的面捏死一只小鸟,其他官家小姐也许会哭泣,尖叫,瑟瑟发抖,甚至暴怒,让下人把他拖下去,季青雀也许只会疲倦地倚在长椅上,歪着头,支着下巴,静静地打量着他沾满血的手掌,他脆弱的脖子,还有他脖子上那颗能够被轻易切下来的脑袋。
也许她还没有做过什么,但是这样的女人,一定是不甘平庸的。
所以张年立刻表达出了绝对的驯服。
但是这个漂亮风流的不像凡人的贵公子又给他另一种感觉,他虽然好脾气地一直带着笑,眼睛也微微弯起,但是反而使他有一种强烈的冷酷之感,那双颜色浅的出奇的眼睛,在某一瞬间看上去,近乎缺乏人类的感觉。
……张年看人没有从来没有出错过,所以面对这个被叫做小侯爷的人,他第一次感到茫然无措。
但是下一刻他就忘记了心头的异样感,因为他听到这位小侯爷笑着说:“你说巧不巧,我刚听说那边万香楼有位十三岁的芸娘姑娘,你要不要去打听打听?”
张年脸色微微一变,他对谢晟抱了抱拳,转头就朝巷口跑出去。
一时巷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人,槐树叶子哗啦啦作响,像满树的翠玉铃铛,谢晟忽然笑了笑,开玩笑的语气:“我们也去走走,跟过去看看?”
季青雀偏着头,那眼神里带着一点怀疑,还有更多的质问。
谢晟觉得很有趣。
第一次见面他可被她吓得不清,他从没见过敢对他动手动脚的姑娘,那时候他觉得这个姑娘满眼都是伤心,要是他稍微反抗一下,对她表示出抗拒,她可能就会忽然碎掉。
虽然后来按季青雀见谁都不肯低头的烈性子来看,满脸伤心的抚着他脸庞的季青雀下一秒直接把他掐死都比像玻璃片那样兀自破碎来的更可信一些。
季青雀并不喜欢他,一点儿也不,她看着他的眼睛里没有一刻带着他娘看向他爹时那种温暖琐碎的光,却又好像很重视他,像是在看待一个易碎又珍贵的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而且她的表现就好像她真的失去过一样。多有意思。
谢晟出身长留侯府,娘是当今天子的表妹,得天独厚的容貌,敏锐聪明的脑袋,关系亲厚的弟弟,这世上的大多数东西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摆在他面前任他挑选,许多人都会沉溺其中,然后迅速感到厌倦,要么读书求道,那么纵情声色,因为单纯活着这件事,已经简单到近乎无聊的地步。
但是谢晟没有,他和这世上的所有人一样,正常的,活蹦乱跳地长到了十六岁,在这个对他来说简单的没有任何难度的世界里,近似自娱自乐地长大了。
他并不想要妻子,也对相互理解的另一半没有过指望,但是他依然接受家人为他安排的一切,无论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漂亮还是丑陋,温柔还是粗鲁,都无关紧要,他的婚事与他本人的意愿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他很早便知晓了他这样的人生所必然具有的那种尊贵的无聊,随意又平静地接受了它。
然后他的世界忽然出现了一个季青雀。
她置身世家姑娘之中,突兀的就像把一柄染满铁锈的刀丢进明珠鲜花中,她漂亮,平静,冷淡,完美无缺,那双漠然的眼睛唯独在看向他的时候会带着泪水,但是处于某种奇妙的直觉,谢晟觉得她的眼泪应该是鲜红的,近似血的颜色。那或许是她自己的血,或许不是。
那像是一个在红尘里跋涉了几千几万里的人,在这世上千千万万人里,专心致志地看着他一个。
所以谢晟总是很在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