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小侯爷多妩媚(36)
可是她的心里却冷静的出奇,她很认真的,也很疑惑地想,并且困惑于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念头。
她想,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要把那个人让给李家人呢。
那个人比她死的更早,她知道他名字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劳累过度,吐血而死,至死都在为风雨飘摇的李家江山四处奔波。
士为知己者死。
可是对他有恩的是那个耽于享乐胸无大志却性情温和宽仁的嘉正帝,是兼收并蓄有教无类的白鹿书院,不是高踞明堂之上的卢阳王。
那么为什么,她不能把这个人收为己用呢?
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念头,一刻也没有过,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是天下人毕生的理想,她父亲她弟弟才华盖世不也一样以身殉国了吗,就连她自己,挥退下人独自于高楼等死,未尝不是冥冥之中有以身殉国的念头。
可是,明堂上那张冠冕堂皇的脸,烈火里嚎啕悲鸣的盛京,那个女人抱着孩子从房子里跑出来,她已经跑出巷口,无数把刀从她后背刺出来,血花瞬间喷射而出……
连衣不蔽体的老百姓都会仰首北望,叹息如果谢不归再世何至于让北胡欺我大齐如此,他们心里尚且想着王师北上,固我边境,守我河山,可是作为天子的卢阳王却在敌军压境之际弃城而逃,留下满城百姓任人宰割。
忠君报国。
季青雀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句话,从来没有,哪怕上一辈子死到临头她都要没有。
可是就在严华寺后厢房的梧桐树下,她心里忽然升起一个清晰的念头,恍如隔世,出乎意料的平静,带着一种近似悲哀的怨恨。
忠君报国没有错,满腔热血没有错,视死如归没有错,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也没有错。
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
但是卢阳王不值得。
—
长留侯府红墙黛瓦,草木青苍 ,下人悄无声息地从正堂正面经过,生怕发出声音,惊扰了正在屋里议事的主人。
“……相公,你是没看见,那季家姑娘真是好烈的性子,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要是真嫁进来,家里还有我站的地方吗?”长宁郡主蹙眉,历经岁月依然明艳的眉目,让人很轻易就能明白她这一生是如何是顺心遂意光彩照人。
长留侯谢源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他闻言便安慰道:“别担心,你是婆婆。而且,她会喜欢你的。”
他心里倒是觉得,烈性的姑娘更好些,更配谢晟那顽劣不堪的脾气。
长乐郡主柳眉倒竖:“什么叫她喜欢我?是我喜不喜欢她,一个儿媳妇,还想在婆婆面前摆谱不成!”
谢源:……
长宁郡主眼尖,眼角余光往门口一扫,立刻喝到:“去哪儿?滚回来!”
两个被当场抓获的少年对视一眼,默契地原地开始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胜负,输了的那个长叹一声,被另一个少年抵着后背推到正堂来。
盯着长宁郡主威胁的视线,谢晟一本正经地咳了咳:“阿云病了,我去给他找个大夫。”
长宁郡主皱着眉想了一圈:“谁是阿云,有这个人吗?我们府里不是有个大夫吗,干嘛去外面找?”
“那不行,”谢晟断然拒绝,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府里的大夫派不上用场。”
“病的这么厉害?怎么不早些告诉我?”长宁郡主一惊,她心里已经盘算着到底是什么病,要不要挪出府另辟个庄子,别传染了其他人,忽然注意到谢晟挺拔笃定的身影背后,好像还缩着一个偷偷摸摸的影子,怎么看怎么心虚。
长宁郡主一挑眉,涂了艳红丹蔻的指尖往那道努力缩小存在感的身影一指,就像嗖的一柄小箭凌空扎了出去。
“谢晟你闭嘴,谢景你来说。”
躲在兄长身后的少年脸色一苦,慢吞吞地探出头,露出一张和谢晟相差无几的脸庞,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长宁郡主。
“谢景!”
“……咳咳咳咳,那个,娘,阿云是小沙养的小狗……肠胃不太好,虽然是狗,那也是一条命不是,所以我和哥就寻思着,去山上给它挖点野草润润肠,救狗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您说是不是。”
“……”
长宁郡主面无表情地看向大儿子:“谢晟,你皮是不是又痒了。”
“没有没有,娘您不心疼我,您也心疼心疼我爹吧,他一把年纪了还追的我满街跑,多辛苦啊。”谢晟连忙表态,义正言辞。
长宁郡主气的脑袋疼:“一天天就想着往外跑,不是打猎就是打人,没点儿出息,成什么样子,今天不许出去,出去就打断你的腿!”
谢晟还没开口,他爹看他一眼,一掌拍在身侧的紫檀木桌案上,桌子轰然断裂,长留侯以行动传达出自己作为一个妻管严,将会坚决执行媳妇那句“出去就打断你的腿”的威胁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