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小侯爷多妩媚(148)

作者:东翠

即使许多人此时此刻仍有揣测怀疑之心,却又实实在在意识到,那支黑旗的军队,确实是拱卫她一人的军队,因她的一人意志驰骋在大地上,直至踏碎山河万里。

“大小姐,真是难得。”张年含笑走到屋檐下,在崔云身边站定,这样隆重的日子里,像崔云这样的左膀右臂不去季青雀身边帮衬,反而离开人群,只是远远观望,让他着实吃惊不小。

崔云静静看着远处的季青雀,并不开口。

很多年前,也是一个这样的秋天,他还是个被主人随意打骂的小奴才,浑身是血的被扔在路边,快要咽气的时候,被人轻轻踢了一脚,有一个声音问他,死了没啊,死了我就把你埋了,要是还活着,就吱一声。

那时他只有十二岁,躺在地上,一边吐血,一边流泪,死死拽着崔徽的衣袖,用微弱的声气说,求求你……你救我……我会有用的。

他一直记着这句话,在腐烂的秋叶与尘土中,被崔徽捞起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决定要为崔徽而死了。

这就是他和崔徽的初遇,他人生真正开始的那一天。

从那天开始,他改姓,学写字,学做生意,打点关系,迎来送往,让崔徽永远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他自小便是个瘦削的人,不爱笑,眼神冷淡凶戾,可是人人都说他这模样实在不像一个管家,于是他很努力地吃胖,变成如今这副温和无害的富家管家模样,圆润和乐,人人看了都欢喜亲近。

而他做梦也想不到,当崔徽的血流过数十年,流到世上唯一一个后人的身体里时,居然会是一个和他那么相似,又那么截然不同的小姑娘,厌世,孤僻,不喜欢声音和太强的光亮,总是孤零零一个人,在暗淡的阴影里,静静地,隔着窗户看向远方。

那是个很孤独,又很顽固的女孩子。

崔云是在遇见季青雀之后才忽然觉得自己老了的,他开始在静夜里频繁地做梦,许多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事,比如他死去的友人,曾经爱过他的女子,他撑着伞立在惊涛骇浪的海岸边,在铺天盖地的大雨中毫无惧色,专心致志地注视崔徽的大船靠岸……梦里故人眉目鲜活,犹似昨日相识,他却分明知道,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腔孤勇的执拗少年。

他真的老了。

所以他并不像张秀才那么容易忧虑,也不像张年那样机关算尽,秦欢脾气虽怀,可是心肠却是最软的那个,他总觉得像季青雀那样奇奇怪怪的,小姑娘明明就该开心一些。崔云和他们都不一样,他并不在乎季青雀到底追求何物,到底要走到哪里去,是不是一时兴起,会不会在不久之后,就把所有人都带进永世不可翻身的地狱里。

他只知道,只要那是季青雀本人的意志,那么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他也会巨细无遗地备好车轿,垂目恭送季青雀前行。

可是季青雀没有走到地狱里去,她一步一步地走,从风调雨顺的盛京走到战乱四起的苇城,从循规蹈矩的后宅走到发号施令的前厅,又从四四方方、安全寂寥的院落里,走到了朗朗青天之下,所有人的面前。

每一步,每一次,一千里,一万里,没有人走过的路,没有人越过的山,季青雀走过了,不是因为有人希望她如此,不是有人在摆布她的人生,指引在崎岖前路上的,只有她的意志,她的愿望。

满堂欢喜祥和,崔云置身其中,眼睛发热,却缓缓微笑起来,对张年回答道:“是啊,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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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城城外人头攒动,管事一边暗自叹息自己的倒霉,这样大好的日子,竟然还要在城外做这些苦工,一边低头吩咐身边的人,道:“那个男人已经排过队了,把他带出来。”

那人一脸佩服地对他应了一声,连忙往长长的队列而跑去。

这点儿小事,有什么好佩服的,没见识。管事的兴致寥寥地打了个哈欠,就在这时候,耳边有人笑着问:“好热闹啊,这是在干什么?”

管事不耐烦地说:“我家大小姐今天生辰大喜,给你们都散散喜气,加加餐……别来和我套近乎,该排队排队去!”

那声音轻轻一笑:“哦,倒是巧了。”

管事哈欠打了一半,眼角已经渗出泪来,忽然一怔,猛地揉了揉眼睛,回过头去,可是人潮来来去去,搭话的人早已杳无踪迹,犹如一阵秋风,卷过猎猎黑旗,直上高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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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女主人的寿宴,各家送来贺礼自然气派不凡,十数丈高的珊瑚,价值连城的玉璧,林林总总,无一不是当世奇珍,几乎买的下半座苇城,可是季青雀只是淡淡看一眼,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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